07游園會2
“一個月的溝通工作,總共就見她兩次?!眳撬紟Z像是被點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嘆了口氣,抬起兩根手指,“甚至其中一次還是在521偶遇的。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老老實實上課,教室門口多站兩分鐘都能跟她打聲招呼?!?/br> 李浩然瞪大眼睛:“你不是天天往宣傳部跑嗎?她不干活???” 最初他們設想完美情況是——二人一起加班到深夜,為了游園會的海報或地圖爭論半小時,然后一起踏上曖昧又合理的回宿舍之路。要是沿途再吃點夜宵甜水,情緒再烘托一下……天時地利人和。 結果倒好,別說甜水了,連人都見不著。 宣傳部簡直是個兔子洞。雜物堆成山,神秘畫室、角落里的角落、板子堆滿的樓梯間……人躲哪都合理。他連文稿都找不著,更別提人了。 更慘的是,他因為太常駁回宣傳方案,眼看就要被列入“宣傳部黑名單”了。 他咬牙:“我懷疑她在躲我,宣傳部全員都在躲我?!?/br> 就連宣傳部部長都不正眼瞧他了,每次就是多愁善感地看著遠方說:“哦你又來了?!?/br> 什么叫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這就是。 不對,不能這樣說自己。 李浩然見他開始懊惱地抓頭發,連忙勸哄:“這不還有一天的游園會嘛!你去看看她的站崗安排,哪個點位的,咱有空了就去她旁邊玩幾輪,再給她贏點小禮物,逗逗她開心嘛?!?/br> 吳思嶼沒作聲,眼神有點空。 她站哪,他早就看過了。 很快,他們抵達倉庫,剛一靠近門口,就見莊雅雙臂抱胸站在門邊,推了推眼鏡,冷冰冰地開口 :“這里已經搬完了?!比缓笥纸o這倆出逃半天的小伙子布置最后的任務:去更遠的地方,搬剩下的物料——宣傳部辦公室,321。 二人又一陣好走,氣喘吁吁地爬上三樓。 吳思嶼看著那一大箱要搬的東西直發愣。 乒乓球社的活動挺有意思,設有四條賽道,是一場筷子夾乒乓球的趣味競速。參賽者需一邊夾著球,一邊闖過層層關卡,用時最短者獲勝。 乒乓球社的主持人是個短發雀斑女生,說話賊有勁兒,一直在賣力鼓吹自家有多“壕”——獎品比別的社團高出好幾個檔次,語速飛快,眼睛都在發光。 她指著頭頂的橫幅給路人洗腦:“看到沒?我們乒乓人這屆游園會的宗旨就是——認認真真打球,踏踏實實送禮!” 就連乒乓球都得是九十塊三個的高端貨,“那種便宜球,一個用力過猛,筷子一夾就癟了,咱們可不行,得講究質量!” 莫忘快被這個鬼乒乓球氣死了——又圓又硬,怎么夾都不聽話。球一掉地上,就跟小魚越獄似的,啪地一聲蹦進人群,像鉆進水里一樣在人腳間竄來竄去。 乒乓球社的短發女生眼尖,一看球飛了出去,立刻尖叫重復:“三十一個!三十一個!” “知道了知道了!”莫忘扔下筷子,邊腹誹邊貓著腰在人堆里穿行,躲著來來往往的鞋底,一路狂追那顆可恨可氣的“三十一個”。 吳思嶼和李浩然一人扛著一角,合力抱著一個大箱子,彼此被箱體擋住,誰也看不見誰。 越是臨近“送貨”終點,情況越危險——cao場上早就人擠人,摩肩接踵。 吳思嶼正面朝箱子、倒退著前進,完全看不見身后的路,李浩然則在后方小心翼翼地掌握方向。他們像盲人騎象一樣穿越人群,一路虛空狂喊:“借過、借過——!” 可偏偏總有人玩得太瘋,不長眼。 路過一個熱鬧的攤位,里面的人在玩撕名牌。就在這時,一個被“撕掉”的男生猛地從攤位中被甩出來,帶著60公斤的慣性,重重撞上了毫無預警的李浩然半個身子—— 那一瞬間像被切換成了慢動作,又像一場多米諾骨牌的連鎖反應。 李浩然被撞得重心一歪,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左倒去,手里的箱子被甩得高高一揚。 箱子沒蓋嚴,里面的東西開始掉出來幾個。 吳思嶼因為李浩然突然的卸力,重心跟著失控。所幸箱子只大不重,他還試圖調整,只需向右跨出幾步也許還能穩住??删驮谒~步的瞬間,右腳猛地被什么絆住了——是人,是個只到他膝蓋高度、躲閃不及的矮人。 而莫忘也沒想到,視野中預判好軌跡的人腳突然發瘋,腳后跟朝她踢來——明明離那倒霉球只差一點。而踢她的人像大山一樣摔倒,她抬起手來護住頭,胳膊肘屈起的瞬間,頂到大山的一角。硬碰硬。 吳思嶼重心徹底崩塌,身體向后,仰倒。倒地前他眼睜睜看著手里的箱子騰空飛起,本能地一側身,試圖用手臂和手腕迎向地面沖擊,在那之前,收緊的腹部撞上一個相對尖銳的東西,身形更傾斜了。 開始有人尖叫,因為看見飛天箱子和漫天的粉色橘色玩偶。 林宜霈還在聚精會神地透過取景器跟拍莫忘的背影,完全沒注意到——那個飛天箱子正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毫不偏移地朝她頭頂砸來。 “砰——” 箱子落地,兔子玩偶和狐貍玩偶像雨一樣灑滿一地。 四張多米諾骨牌—— 李浩然踉蹌幾步,沒摔,愣愣地看著飛天亂象,嘴里喃喃:“我的老天……”。 吳思嶼仰面倒在地上,一手平放,另一手按著腰側,仰頭望天,一臉放空:“天好藍……” 莫忘蹲下抱頭:“嗚嗚,球好彈……” 林宜霈結結實實迎接了落地的箱子,蜷在地上,慘叫一聲:“——我的相機??!” 就在此時,cao場另一頭的舞臺前突然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 下一秒,緊湊而炸裂的音樂猛地響起,像是一道電流擊中每一個人的耳膜——街舞社的表演馬上開始了。 莫忘看見人腳交錯成一片重影,好像走馬燈。她對游園會的設想,沒有碰撞和摩擦這一趴。 這時候,撕名牌攤位里又沖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宣傳部的張舒漫。她聽見外頭一陣碰撞和尖叫,趕緊沖出來,第一時間扶起離她最近的林宜霈:“宜霈!有沒有撞到哪里?” 林宜霈正心疼地捧著相機,一臉劫后余生:“還好,只是遮光罩碎了一點……還好還好?!?/br> 箱子很輕,只是把她嚇得往地上一倒,砸到了相機。 另一邊,李浩然將地上的乒乓球撿起來塞回莫忘手里,皺著眉頭嫌棄:“什么破球,追得跟命一樣——沒事吧?” 莫忘瞪著他,舉起那顆球,學著主持人的語氣:“三十一個!” 李浩然嘖了一聲,又一把將吳思嶼從地上拉起來:“你呢?摔哪兒了沒有?” 吳思嶼輕巧地翻身站起,拍拍身上灰,搖頭跟個沒事人一樣,緊接著就轉頭看向莫忘:“剛剛是不是踢到你了?對不起,你沒事吧?”說著,他才注意到莫忘每根手指頭上都涂著鮮艷跳脫的顏色,目光一變。 莫忘趕緊把手和球都藏到身后,只搖搖頭。 李浩然在旁邊涼涼地開口:“嘖,我上回見這種彩筆指甲,還是在幼兒園?!?/br> 莫忘哼了一聲:“你還挺懂?!?/br> 李浩然歪起一邊嘴角,笑道:“我怎么不懂?雕花的、鑲鉆的、法式的、貓眼的、穿戴式的……你這個連純色都不算,保安——這里有個小學生!” 吳思嶼干巴巴地補一句:“……挺好看的?!?/br> 林宜霈連忙過來,挺身而出:“你還自豪上了,美甲變態男,還好意思侃侃而談!你不會做了什么裸色打底吧,手指頭伸出來看看!” 李浩然給林宜霈甩了個白眼:“我這叫經驗豐富,懂女生,別的男生想請教都來不及。是不是,嶼寶?” 莫忘不想理他,躲到林宜霈身后:“宜霈——你剛剛好像差點被箱子吃掉了?!?/br> 這時候沖出來一群人,一邊道謝一邊彎腰撿玩偶。箱子“送貨”的目的地就在乒乓社隔壁。那邊的社員聽見動靜,看見自家的玩偶在天空飛,著急忙慌地全員出動。 學生會這邊幾個人互相攙著、拍著灰,看著地上一地殘局和玩偶逐一回收,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李浩然一把逮住那個“名牌”肇事小子——許則豪,此刻他還一臉懵,站在人群邊緣被這陣仗嚇得不輕。 李浩然抬手就把他腦袋鎖進胳膊里,咬牙切齒地低聲說:“喲,好巧啊——則豪,不搬貨,跑來這兒玩撕名牌,撕得挺開心???” 許則豪連連拍打他手臂求饒:“對不起兄弟姐妹們——我請你們喝奶茶!加珍珠加布??!” 林宜霈氣得跺腳:“我要喝兩杯?!?/br> 張舒漫一把拉住她:“哎呀,奶茶之后再算賬,我們先去看街舞社!”說完,又朝莫忘使了個眼色,“快來?!?/br> 許則豪雙手合十,一臉誠懇:“你們去看,小的這就去買?!?/br> 沒有人有異議。 張舒漫拉著林宜霈轉身就走。 莫忘卻站在原地沒動。 吳思嶼察覺到了,回頭:“莫忘?” 眾人齊刷刷回頭看她。 莫忘站在原地:“你們去吧,我不看了,也不喝了?!?/br> 吳思嶼近一步,關切地問:“你是不是腳又扭到了?” 莫忘后退,搖搖頭。 他又說:“你不是說——最期待街舞社的表演嗎?怎么不看了?” 莫忘沒回答,低頭甩下一句:“還有事,先走了!”轉身一頭扎進人群,很快便消失不見。 剩下的四人見她腳步輕快利落,只有些納悶。 張舒漫只當她真有急事,沒多在意,搖著林宜霈的手臂催促:“快走吧,街舞社真要開始了,等會站不到好位置?!?/br> 林宜霈被她拽著往前走,回頭還在頻頻張望那邊的三人。 李浩然低頭瞥了眼吳思嶼擦紅的手肘和手掌,又見他另一只手揉著腹部,忍不住開口:“你才是,摔那一下,沒事吧?” 吳思嶼的目光卻還追在莫忘消失的方向:“剛剛是沒事……現在,有點痛了?!?/br> 李浩然撇撇嘴,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一邊拽著他往舞臺方向走:“別看了哥們,真想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