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先前的哭喊聲,他便是沒有聽出來,而如今地道之中,似是靜悄悄的安靜無比,只有兩人的腳步聲,一級一級向下延伸著。 銀龍緊隨著前面之人的步伐,深入地道。 先前殷決的那句話,令他有幾分緊張起來,生怕自己帶錯了地方,讓師父進到了不該進去的地方。 可直到階梯到達最后一級,也沒有發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 地道深處,隱約能看到火光搖曳,照亮了石板地面。 眾人終于走到盡頭,抬頭,在豁然開朗的火光照耀中,看清了那一片地下室的全貌—— 從地面堆積到桌案上的紙張上,涂涂寫寫、畫滿了山川河流和人像,乍一看,仿若是位醉心游歷之人的書房,將旅途經歷盡數記載在冊。 而靠著墻面,卻是熟悉的木架和刑具,一名血跡斑斑蓬頭垢面的王宮侍衛,正綁在木架上,僵硬著一動不動。 而木架之側,則是一身古怪華服,美得雌雄莫辨的高挑男子,正被云霧鎖鏈層層捆住,就連口中都發不出一點聲響,只能徒勞地眨動著眼睛。 殷決面無表情地掃了那男子一眼,走到桌案前,垂眸看去。 那紙張之上,哪里是尋常的山水游記,分明密密麻麻地,寫著從不同的人那里拷問出的王室秘辛,從慎國如今的帝王、查到每位曾經當值的守衛。 而一旁的畫像,甚是精妙,出現最多次數的,是一位小少年—— 從嬰孩時期的零星幾張畫像,到每一歲的變化,人像周圍的環境也隨之改變,時而是古城之外的林蔭小道,時而是曠野溪水之側。 銀龍跟上前去,看到那些畫像,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這是,年幼的師父?” 聽到他的話語聲,原本被云霧鎖鏈捆著的高挑男子,猛然掙扎了起來,似是急切地想要發出聲響。 殷決懷里的小白狐受驚,拱動了下身子。 祂微微冷了神色,責備地看了那妖獸一眼,指尖安撫般碰了碰白狐的尖耳,這才開口,冷沉的話語,帶著古老的威壓: “讓他把所有的事情經過,都直接說清楚,不要隱瞞?!?/br> 祂的話音落下,云霧鎖鏈涌動,將那高挑男子的口松開,卻仍是牢牢捆著人的身軀。 在銀龍等人的注視下,妖獸變幻而成的華服男子,似是被那話語聲蠱惑著,目露空茫的神情,慢慢鎮定了下來。 清冷低啞的聲音,開口道: “我是東川之鬼,無魅,遭到成群妖獸的驅趕,沿河流向下逃竄時,遇到了人族相救?!?/br> 銀龍猛地回頭,看著殷決懷中的白色毛絨團子,結巴道: “這不會是……” 殷決無聲地望著那華服男子,沒有回答。 那道嗓音,繼續平淡說著: “那個人并不嫌惡我漆黑的皮膚,和猙獰可怖的模樣,為我治好了傷勢,贈予我一身人族的衣物,告訴我可以向西前進,尋找水土豐饒之地安居?!?/br> “我收下了衣物,但是卻沒有向西,而是變幻作鳥獸游魚,一直悄悄跟隨著對方的腳步,風雨無阻,直到誤闖入另一名妖族的地界,被結界迷暈了方向?!?/br> “在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敵過對方的同時,我也不小心跟丟了人類?!?/br> 華服男子目露痛苦掙扎,煩惱道: “但是沒有關系,我的長處,便是跟蹤與追尋。在跟丟了人類之后,我開始沿著當初,遇見他的河灘方向,搜尋他過往所到之處的痕跡?!?/br> “就算我知道,自己是丑陋的魅族,不可能站在他的面前,但憑借追蹤的能力,我卻慢慢發現了一個秘密?!?/br> “或許我的誕生,便是為了辦成這件事?!?/br> 殷決開口問道: “什么秘密?” 白狐抬起腦袋,安安靜靜地聽著。 無魅的目光,悄悄瞥了一下木架的方向,平靜回答: “關于人類的身世,和他的母后的死因?!?/br> 銀龍眉心微皺,幾步走到桌案前,將散落的紙張一點點看過去,尋出了無魅所說的那些事件記錄來。 殷決垂眸,沉默了片刻,對懷里的小白狐道: “你的身份、脊背上的胎記,被人認出來了。聽了他的話,你又是否準備,拿回皇子的身份?” 扶曄的身軀緊繃,聽明白了燭龍的意思。 從這一室的文字記錄中,祂自然早已看清了,扶曄的身軀,原本擁有著坎坷的身世,而且極有可能,便是王家所被殘害的那名幼嬰。 若是銀龍和無魅,或許沒法猜出,自己當初在天寒地凍下,是如何一個人活下來的。 可燭龍一定能猜到,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大約早已在凍川之上死去,而自己附身其上,茍延殘喘著十數年,是一抹全然不同的靈魂。 扶曄低頭伏在燭龍的懷中,以白狐之身,發出細軟的嗚嗚叫聲。 殷決聽明白了,抬頭問道: “如今皇子是否有親人,仍在宮中?” 無魅呆板的聲音,平淡答道: “有一位幼妹,如今,公主殿下已經離開王宮,開立了公主府,我時常悄悄溜出宮去,設下結界保護府中的安全?!?/br> “有關當年的真相,我也已經安排了傀儡人偶,送去了證據,相信她很快會有動作?!?/br> “至于皇子之父,當今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