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拾起碎片，望著海面之上。

    忽然，一道淺淺的水痕劃過。

    漂亮的黑色長發，濕漉漉的貼在頰側，從水中，露出一抹過分鋒利的眉眼，還帶著陰沉沉的肅殺氣。

    人魚皇回到水面，漆黑的肩甲之上，殘留著半透明的血跡，而到了肩膀處，竟似是人魚的紅血。

    曄心中一跳，才看清，這血跡是來自另一名人魚的。

    黑發黑眸的人魚，正扶著另一名重傷近乎昏迷的紅尾人魚，露出海面。

    紅尾人魚的上半身，幾乎完全以鎧甲覆蓋，只有受傷嚴重的腹部，鎧甲損壞。

    與當初在小島四周，巡邏的人魚們完全不同的氣場，從紅尾人魚身上展露出來——那就仿佛是將絕對的武力，追求到極致的生存形式。

    曄或許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名真正的戰士的身姿。

    “這是……不像是被怪物咬出的傷口，”曄迅速來到水邊，神情復雜道。

    紅尾的人魚似乎緩過一口氣來，扭頭吐出一口血，在曄的攙扶下，在淺水灣躺下。

    她移開面部的一部分防護黑甲，從自己的鎧甲內層中，取出藥劑仰頭灌下，慢慢按住傷口止血。

    “怪物只是被血的氣味吸引，像貪吃鬼一樣，追到了這里而已。等醫者到來，就能清楚了?！?/br>
    人魚皇的臉上，卻反常地展露出一絲亢奮的神色，繼續道：

    “但是，看來又有人做了不該做的事，妄想著不屬于他們的土地了?！?/br>
    第12章 壽命

    紅尾人魚微微皺眉，有些在意地，看了一眼皇身前的黑色晶石鏈，又困惑地，看向說著人魚語的青年。

    反正，皇也沒避著這位人族，那她直接說了，大概也就沒什么關系……吧？

    紅尾人魚繼續報告道：“沒錯，那批搶占海域的武裝船只，懸著鋼澤公國的軍旗，行駛入了此前一直為無人區的銀獅海域?！?/br>
    “吾駐守銀獅，因而受襲?！?/br>
    “但是從這個行駛方向上來看，他們不可能就此停步?！?/br>
    “武力、人力、與財力，他們花費眾多，聚集如此大規模的船隊，繞路銀獅，目標只可能是一個?！?/br>
    “鋼澤公國想要滅絕白海公國，開始戰爭?！?/br>
    海水沖散血跡。

    人魚醫者很快到來，將傷員接走。

    曄為了不被冷風吹生病了，不得已在洞口，燃起了一個小火堆。

    人魚族似乎是能在陸地呼吸的，而且成年體的人魚，完全能離開水中，生存數月以上，而不會有損傷或是脫水癥狀——

    與人類的脆弱性截然不同。

    在曄第三次打噴嚏后，他迫不得已將上衣脫下，支在火邊烘烤。

    可是，談話卻還未終止。

    “你要回去？以怎樣的身份？”人魚皇卸下了肩甲，也靠坐在石岸邊，陪著他一起烤火。

    曄單膝支起，靠坐在石壁之上，偏過頭。

    半晌，他注視著人魚皇冷沉的雙眸，輕聲笑道：“如果，我是以被人魚族救起的受害者身份，帶著海神的使者，回到白海公國，宮廷就會相信我的話了?！?/br>
    人魚皇挑起眉，道：“利用人魚族嗎？”

    雖然這般說著，他卻好像很無所謂似的。

    曄的笑容淡去，低頭，神情隱于了火光的陰影之中，自嘲般道：“真難辦，我本來不是想說這種愚笨的臺詞，把一切都搞砸的?！?/br>
    “本來，我以為，我只是想要問出一個朋友的名字的?！?/br>
    在海浪席卷之前，他本以為，自己可以不借助系統面板，交到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青羽是救命恩人，曜之是理應報答之人，其他的人類，雖然與他也相處友善，卻終究是不同。

    曄無法理解其中的細微差別。

    可或許，就是人魚皇那份與眾不同的感性，與兩人間微妙針鋒相對的關系，讓曄覺得，對方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這甚至讓曄不自禁地，變得坦誠，就連那些不該被坦誠的部分，也全盤托出。

    人魚皇一時沒有說話，似乎壓根沒有預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他下意識地握起身前的黑色吊墜，指尖緊繃，又驟然放松。

    黑發黑眸的人魚仰頭，最終笑出了聲。

    他掩下眸中一瞬間掙動的情緒，也偏過了頭，開懷道：

    “那么，互相利用的話，就與赤誠相待的真摯友誼，也就沒有區別了?！?/br>
    “你可以稱呼我為，清決?！?/br>
    “這是自我成為人魚皇以來，再也無人稱呼的名字了?！?/br>
    “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曄?！?/br>
    他笑道。

    *

    “什么！鋼澤公國要偷襲白海公國，一舉開戰了？”

    曄被人群團團圍住，只得，又將音量放大了些：

    “確實會變成這樣，因此，這座小島以南的中大洋海域，有可能會在近期，被卷入戰火之中?！?/br>
    他低下頭，握緊了手中的一枚木雕，神情狀似掙扎道：

    “這是，通過海神大人的指引，觀察人魚的動向，得出的結論?！?/br>
    “我希望，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過謹慎小心，而人魚的忽然遷徙與異動，也只是心情的原因?！?/br>
    “但是，有相當大的可能，鋼澤公國的大批軍隊，正通過海路，向白海公國進發?！?/br>
    人群之中，有對人魚族持警惕戒備態度的，正懷疑著這一切，是否是人魚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