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倒好，成了全村人的笑話。還有那個錢婆子，哈！還好意思到我們跟前炫耀?！?/br>
    “別說拿點吃食謝謝，還在后頭損咱們目光短淺……嘖，也不想想要不是咱們，她能得到這些實惠嗎？”

    春姐兒爹心氣不順，噼里啪啦一通抱怨。他見春姐兒自顧自吃瓜，壓根都沒打算理會自己后越發氣惱，轉而又瞪向春姐兒娘：“你瞧瞧！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女兒?！?/br>
    “怎么怪上我了？”

    “還不是你寵出來的？”

    “說的好像你當時不同意一樣！”春姐兒娘惱怒得很，指著良人的鼻子便是一通罵：“怎么了？做得對就是你想的對，出了差錯就都和你沒關系了是吧？我呸！”

    “我讓她賣攤子了嗎？”

    “還不是她氣性高，還看不上當個攤販，想著當什么女廚去攀高枝！”

    ……

    春姐兒在家里呆了幾日，就光聽這些抱怨了。她神色平靜，吃完瓜果又牽著meimei夏姐兒往灶房走，默默切起了蘿卜片。

    她在城里見過的。

    食肆飯館里的學徒，各個都得練習。她得努力一點，起碼下回晴姐兒來尋人的時候能比其他人更出挑。

    夏姐兒安安靜靜坐在板凳上，半響又湊到春姐兒身邊。她瞧著那薄薄的蘿卜片，連連驚嘆：“阿姐好厲害?！?/br>
    春姐兒垂著頭：“還早著呢。我聽城里人說起，技術高超的廚子能把蘿卜豆腐都雕刻成花，不但好看而且好吃?！?/br>
    “豆腐還能雕成花？”

    夏姐兒聽得瞪圓了眼，光是想象都想不出來。她遺憾地咂咂嘴：“那等阿姐學會了，做給我看？”

    春姐兒笑瞇瞇的應了聲。

    外面的爭吵聲忽然止住了，夏姐兒躡手躡腳地往外走，準備去瞧瞧阿爹阿娘的反應。

    她的手剛落在門把手上，就感受到一陣重力。夏姐兒哎呦一聲摔坐在地上，看著阿爹阿娘急不可耐地從外頭沖進灶房：“我的兒！春姐兒——！”

    “黃大兄來了?！?/br>
    “快出來，快出來——晴姐兒說讓你明天去城里呢！”

    春姐兒渾身一激靈，登時喜上眉梢。她急急走出灶房，歡喜地聽著黃叔的話語。

    黃叔和她約了明日出門時間，又叮囑她要帶上換洗衣物和用具后離開，春姐兒爹娘歡天喜地地迎上前：“我就知道春姐兒厲害?！?/br>
    “夏姐兒看看，多學學你jiejie?！?/br>
    “我家春姐兒就是個有本事的，往后讓錢婆子瞧瞧！看她還敢嘰嘰歪歪?！?/br>
    春姐兒不理會家里人，忙著整理行囊。次日她奔赴城里，只渴望能應允她的夢想，學足了成績成為名女廚。

    簡雨晴喜歡春姐兒眼里的野心。

    誰道姑娘家只能娟秀婉約的，多的是姑娘家有能力卻無處施展。

    她其他幫不上，春姐兒愿意學廚卻是能幫她一把。

    就是學到多少，得看她自己了。

    簡雨晴簡單說了下目前的情況，著重說了比賽的重要性。

    春姐兒聽得是入府學食堂比賽，若是成了便能成府學食堂當女廚后，已是目瞪口呆。

    本以為是從食肆飯館做起，想不到竟是能從府學食堂里做起？

    一個是街邊的小食肆，一個是府學里的食堂——兩者接觸的人群可謂是天差地別。

    春姐兒心頭火熱，連連應是。

    她不敢多加細想其中的好處，下定決心要好好做事，攥緊腦袋也得鉆進去府學食堂。

    有了念想，春姐兒干勁越發足了。

    簡雨晴瞧著能當二廚的簡云起，能幫上忙的春姐兒、芳豆和范石，最后能在后頭幫忙做雜事，又或是在前面盛飯上菜的簡娘子和簡嵐，滿意地點了點頭。

    隊伍，集成！

    接下來就是準備菜單，實驗菜品，準備比賽。

    這三天，一行人沒空閑過一刻。

    直到比賽的前一晚，簡雨晴整理好行囊，使著諸人早點入睡：“大家放輕松，只要按著練習的時候做，肯定沒問題的?！?/br>
    說是這么說，緊張也是緊張的。

    尤其是春姐兒、芳豆和范石，愣是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夜深才睡熟。

    次日上午，天尚未亮。

    簡家人早早起了床，把前一日打包好的食材器物放上車。范石一路駕車來到府學后門，與其他三支隊伍正巧碰上面。

    簡家人是人數最少的，連帶著豆丁簡嵐一共才七人。

    最多的應當是那位出身西市酒樓的范廚子，身后光是學徒就有四五人，另外還有雜役小廝，加起來竟是快二十人。

    再來是柳錄事家的吳廚娘，她瞧著四五十歲，嘴角往下瞧著不是很好相處的模樣。身后跟著服服帖帖的幾個姑娘，瞧著都和簡雨晴差不多歲數，后頭又有雜役小廝，看著足有十四五人。

    最讓簡雨晴詫異的反而是那朱廚娘的侄女。她頭頂扎著一雙丫髻，穿著一身小袖衫子，外套一件團花褙子，下面系著一條拼色裙子，瞧著花團錦簇，不像是廚子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娘子。

    ……這里是選廚子，不是選美??！

    簡雨晴忍不住看了又看，瞧她身后跟著男仆婢女，手上的器物樣樣精細……就是怎么看，她都覺得這些東西像是臨時置辦的。

    驚訝的顯然不止簡家人。

    范廚子和吳廚娘往那小娘子瞅了兩眼，難掩面上震驚。

    兩人下意識離那娘子遠了些。

    范廚子定了定神，沖著簡雨晴擠出笑容來：“您就是簡小娘子吧？久仰大名?！?/br>
    “我還曾訂過您家的盒飯?！?/br>
    “那道香菇燉雞味道咸香入味，很是適口，紅燒茄子做法奇特也是本人初次所見。我還就您的做法也自創了一道菜肴，不知能否有機會與簡小娘子交流交流?！?/br>
    面對范廚子遞出來的好意，簡雨晴也欣然應允，笑盈盈地同意下來。

    雖然他們都打算爭一爭府學食堂的活計，但也不是只有這一處地方可去，彼此間更什么深仇大恨。

    即使身為對手，也樂得結交一二。

    吳廚娘見狀，哪里還有剛才看起不好相處的架勢，臉上揣著柔和的笑容迎上前來，也加入兩人的對話中：“范廚子好?！?/br>
    “我常去西市酒樓吃菜，對范廚您做的金銀夾花卷印象深刻?！?/br>
    金銀夾花卷，乃是把蟹黃蟹rou剔出來，雪白的蟹rou如銀，橙色的蟹黃如金，又夾在面團之內，切成小段后據說出爐時層層疊疊如花般綻放。

    據說蟹香味濃郁，面團蓬松軟和。

    一口下去滿滿蟹rou鮮甜香味，再配上綿軟可口的面餅，是西市酒樓有數的名菜，也是燒尾宴中的菜品之一。

    簡雨晴也聽人說起過，卻沒想到那居然是范廚子所做。

    范廚子應了下來，臉上帶笑：“吳廚娘竟是知道？某深感榮幸?！?/br>
    旁人都道他是西市酒樓的三廚，可誰知道西市酒樓里幾道名菜都是出自他的手？范廚子暗暗唏噓，面上閃過一縷郁色。

    吳廚娘轉而又看向簡雨晴：“要說我最震驚的，還當屬是簡小娘子的蔥油餅。里面的rou餡據說是豕rou餡？那rou汁豐腴又肥美，出乎意料的美味?！?/br>
    “我后頭還想試試，只是買來的豕rou似乎都不怎么行？總是有股揮之不去的怪異味道?！?/br>
    簡雨晴笑了笑，并不介意把這事傳開：“豬rou要沒腥膻味的話，得剛出生就得閹割了?！?/br>
    “外頭有些豬rou是配種后的老公豬，又或是生過多胎的老母豬，那些豬rou即便后續經過閹割，也不能完全去除rou里的腥膻味?！?/br>
    吳廚娘還是頭回聽說這個，趕緊逐一記下準備回頭去試試。

    范廚子也目露驚奇：“沒想到簡小娘子對此也有研究？”

    三人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朱廚娘的侄女瞧著他們完全沒把她放在眼里的架勢，一張俏臉沉得厲害。

    她別過頭，也懶得理三人。

    范廚子瞅了眼那小娘子，嘴角微微上揚：“她莫不是，沖著幾位官人來的吧？”

    今日比賽，刺史、長史和司馬等官人皆會參與，也會一同參與評判。

    范廚子笑道：“據說刺史正在聘請廚人?！?/br>
    吳廚娘搖搖頭：“官家的廚娘哪里是那么好當的?！?/br>
    瞧她做了這些年，說不用就不用。

    柳錄事都還沒高升呢，更何況刺史這般要去長安城的。

    簡雨晴對此興趣缺缺，她環顧四周隨即好奇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怎么還有四組人沒有到？”

    “奇了怪了?！?/br>
    “的確……居然還沒到哎？”

    “你們還不知道？”朱廚娘侄女瞅了三人一眼，“他們四個取消報名了?！?/br>
    等于說對手就咱們四個？

    簡雨晴思緒落下，府學后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名穿著素色衣裳的雜役從里出來，往幾人方向瞅了眼：“朱廚娘？”

    小朱娘子應了是：“在?！?/br>
    雜役又接連點了簡雨晴、范廚子和吳廚娘的名字，請諸人往里去。

    簡雨晴抬步跨入府學，饒有興趣地打量四周。比起其余三人以及學徒們的淡定，簡家人和春姐兒三人就像是進了大觀園，瞧著哪里都長得不同尋常，頻頻驚呼出聲。

    “這么大的食堂？”

    “我的老天爺，這里能坐多少人？”

    “嘖嘖嘖，外面還有位置呢?！?/br>
    “嗬！這里是灶房？灶房都有這么大的地？”

    直進入灶房后，簡娘子的驚嘆聲也沒止住。她滿臉稀罕，伸手摸了摸那長長的灶臺：“雨晴你瞅瞅，這灶臺一看用起來肯定舒服得很?！?/br>
    小朱娘子鄙夷地掃了幾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