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117節
突然間,她冒出個比昨晚陶思勉的創業計劃,還要不可思議的念頭。 ——這只發卡,不會能開他們院子的鎖吧。 那天,許織夏如約去了杭一院住院部,同孟熙和陶思勉一起看孟爺爺。 孟爺爺靠躺在病床,打石膏的腿墊高了,和他們幾個小輩聊著千尋公司的事,止不住憤慨。 “搞什么網絡營銷,掛羊頭賣狗rou,還千年原生態古鎮,人家進來一看,棠里鎮棠里鎮,海棠一棵都沒有了,羊rou串倒是一抓一大把!” 孟爺爺氣得臉色發青,皺紋堆到一塊兒,哼了聲接著怨憤:“宣傳也宣傳不到位,游客都不曉得什么才是地方特色,不去茶館聽評彈,不去體驗草木染,跟風網紅打卡羊rou串?!?/br> “他們到底是在侮辱棠里鎮,還是在侮辱羊rou串?” 許織夏坐著陪護椅,支膝托著腮:“鎮子里又開羊rou串店了?” “就在中藥館隔壁?!泵衔跏治障髌さ杜僦O果:“每天煙熏火燎,在門口叫賣,還表演彈舌呢?!?/br> 孟爺爺嘆氣:“爺爺也不是反對商業化,人活著就要掙錢,順應時代,發展旅游業是好事,但何必非要往錢眼子里鉆,咱們心眼就實點兒,踏踏實實展現自己的人文風貌,都去追新潮賺快錢了,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誰來管?” 或許是想到棠里鎮如今在外的罵名,孟爺爺痛心:“傳承靠的是人,總要有人付出,你們說,是不是?” 許織夏靜靜聽著,回想起那些匆匆的流年,阿公阿婆常去油紙傘作坊題字作畫,后來阿公阿婆回了金陵,留下的筆交給了她。 她站在時光里深有感觸。 棠里鎮正陷在流俗中,丟失著一些東西,看似繁榮,實則空得悲哀。 許織夏點點頭:“我突然覺得,陶思勉昨晚的想法,挺不錯的?!?/br> 一只胳膊撐墻站著的陶思勉陡然來了精神:“我就說!我來做非遺項目計劃書,孟熙你不是學的市場營銷嗎,營銷策略這塊兒就交給你,到時候今今往直播間一坐,心理學上個高度,咱們是無敵的!” 孟熙告狀:“爺爺你看他,慫恿我辭職創業?!?/br> 孟爺爺笑呵呵地說:“你想得美,三天兩頭遲到,還沒辭職呢,公司先辭退你咯?!?/br> 許織夏也瞇著眼睛笑起來。 那天陶思勉又興奮地講了遍他的計劃,孟爺爺樂得不可開支,說年輕人敢想敢做有前途:“不過景區是合作開發,你想在棠里鎮創業,得先讓千尋把股權讓出來?!?/br> “什么是合作開發?”孟熙疑惑。 孟爺爺說:“當初簽的開發協議,一方是棠里鎮集體,一方是千尋,雙方合作成立了家中間公司,兩邊都占著股份呢,但所有投資都是千尋出的,棠里鎮只享受分紅,經營管理權在他們那里?!?/br> 許織夏手指在臉頰邊點了點,若有所思。 其實就算是景區項目負責人,也都只是執行者,真正捏著棠里鎮命脈的,是千尋公司的決策層。 在醫院,許織夏默默用手機搜了下,千尋杭市分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叫許輕苑,近月新上任的ceo叫盛則玉。 許織夏一心想知道那只發卡能不能開院子的鎖,于是當天下午離開醫院后,就去了一趟棠里鎮。 街巷之間游客如織,許織夏視若無睹,直奔他們的小院子,從包里取出發卡入鎖眼,輕輕一擰。 金屬鎖“咔嗒”一下,竟然真的開了。 許織夏呼吸都慢下去。 背后吵鬧的動靜不絕于耳,而她仿佛沉湎在自己清靜的小世界里,雖然有回過,但這次是名正言順走的正門,心境千差萬別。 雙手壓著院門,推出極緩的嘎吱聲,縫隙中院內的情景在她的視野里慢慢擴大。 她望見屋前的檐廊。 曾經她就是在那里罰站,面朝著柱子,腿酸了就伏過去抱住,臉貼著廊柱,可憐兮兮望著他。 千絲萬縷的情緒交纏在心間。 許織夏雙手止住,思索片刻,她握住拉環,把院門合回上去,重新鎖住。 她不想一個人故地重游。 發卡塞回包里,許織夏回過身,撞見經過的鎮長,有兩人和他同行。 一個是與周清梧年紀相仿的女人。 一個是與她年紀相仿的青年。 “鎮長伯伯?!痹S織夏打了聲招呼。 “今今,回來了?!辨傞L笑著,順口向她介紹:“這位是千尋集團的許董,這位是許董的兒子,小盛總?!?/br> 盛則玉面相冷淡,雙手抄在西褲口袋里。 許織夏沒看他,下意識望向女人,四目相對,她的心臟恍若被彈指的歲月打中了下,忽地重重一跳。 許輕苑也不知緣由地多看了她兩眼。 周末兩天,許織夏都和孟熙陶思勉在一起,之后又跟著周清梧去聽了幾日心理學培訓課。 許織夏的生活如常,只是時不時會莫名想起那個被鎮長稱為許董的女人。 很奇怪,分明初次見面,許織夏卻從她的眉眼間感受到一絲久違的熟悉。 她一身高貴冷艷的職業裝,齊肩短發顯得氣質如刀刃般銳利,可許織夏反而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朵菟絲花,為了不被人看輕,偷走了玫瑰的莖刺插在自己身上。 這種無厘頭的局促和疑懼一連持續了好幾日,許織夏的心情才逐漸平息。 許織夏不是每日都能和哥哥通上視頻,紀家改朝換代,革新變舊,正是他忙得不勝其煩的時候,何況他們有時差。 再接到他的視頻,是一個清晨。 許織夏剛吃完早餐回到房間,長頭發在腦袋上扎了個松軟的丸子頭,伏在沙發上和他視頻。 “哥哥,倫敦都快凌晨兩點鐘了,你怎么不睡覺?” 畫面里紀淮周一身睡袍,也仰在臥室的沙發,他似乎很累,都懶得起身躺到床上去。 身后的夜色昏天黑地,手邊是一盞高落地臺燈,照亮著昏暗中的他,短發有濕漉的光澤,散落在額前的幾縷還在滴著水珠子,胸腹前的面料都洇出濕暈,領子沒攏住,半敞出肌理輪廓。 “想聽聽你的聲音?!?/br> 他嗓子低低啞啞的,本來就長了張欲態的臉,這副有意無意勾人的樣子,許織夏一下子就胡思亂想到他之前那句說她叫得好聽。 許織夏下巴抵著沙發背,看著屏幕不聲不響。 相顧無言,見她沒有回應的意思,紀淮周懶懶開口:“跟哥哥唱反調呢?” 許織夏盯著他:“我怕你亂講話?!?/br> 她警覺得過于明顯,紀淮周唇邊溢出無奈的笑:“我這才剛講一句,冤枉我是不是?” “你肯定不懷好意……” “想你想得睡不著,算不算不懷好意?” 他的眼神和語氣都找不出一絲破綻,許織夏半信半疑,略停了會兒,問:“只是這樣嗎?” 有幾絲碎發虛掩在他眼前,紀淮周不露聲色:“隔著九千多公里呢,小尾巴,哥哥是能瞬移么?這么提防我做什么?” 話落,他一聲可有可無的嘆息。 聽見他一嘆,許織夏防守住的心門立刻就開了,好不容易打通視頻,她還這么疏遠。 許織夏共情著他的情緒,轉眼就扮乖,岔開話題:“哥哥,你又帥了?!?/br> 紀淮周頓了下,被她生硬的轉折惹得笑起來,胸腔跟著震動。 許織夏去向書桌,再回到鏡頭前的時候,她耳鬢上方別著那只粉鉆鑰匙發卡。 “哥哥看!”許織夏笑容可掬地舉高手機。 他眉梢帶笑看著她。 只有在看她,尤其是她笑鬧的時候,紀淮周的笑意才會達到眼底:“漂亮么?” 許織夏斂住笑,枕回到沙發背,另只手攏成拳墊著下巴,輕哼說:“你才應該回答這個問題?!?/br> 她較真的眼神,擺明是記了他一筆。 因為“長得一般”。 “要聽真話?”他問。 許織夏給他機會:“嗯,你正經說?!?/br> 紀淮周在這刻放松,胳膊搭上沙發,裝模作樣地沉吟了片刻:“我們今今,是哥哥見過的女孩子里……” 刻意停在這里,引得她目光一瞬不瞬。 而后他才說完:“臉蛋最漂亮的?!?/br> 許織夏眼里迅速拂過歡喜,但一眨巴眼的功夫,她又不經意抬杠:“哥哥見過多少女孩子???” 紀淮周笑了下,任她鬧,也不解釋:“哥哥錯了,哥哥以后蒙上眼睛出門?!?/br> 聽出他的揶揄,許織夏抿抿唇:“那你為什么要特意說臉蛋?” “因為你要聽真話?!?/br> 許織夏投出質問的目光,見視頻里,他神情別有意味,慢條斯理地說:“其他地方哥哥還沒看過,不好說?!?/br> 短暫懵懂了下,許織夏領會到深意,赧著臉瞧住他:“還說沒有不懷好意……” “又冤枉我?!?/br> 他就沒說過他是懷著好意的。 后半句他接著促狹:“不是明明白白告訴你了,哥哥想你想得睡不著?” 許織夏不得要領,歪過臉:“有多想???” 過了兩秒,他再說:“想得都疼了?!?/br> 他過于云淡風輕,反倒襯托得前兩秒的安靜尤為耐人尋味。 “是……那個嗎?” “哪個?” 許織夏思來想去他也別的地方能想疼的了,不回答他,免得上套。 她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那、那你想的話,就喘好了?!?/br> 紀淮周被她理所當然的反應弄得怔住一瞬,勾起唇角:“又釣我呢?” “男人有生理需求才正常?!痹S織夏臉發著熱,但很有骨氣地裝出比他還淡定的模樣:“而且哥哥喘得……也挺好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