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46節
一身他平時基本不會穿的正裝。 更衣間隔斷簾被人從里面拉開。 他抬眸,看到小姑娘重新出現在眼前。 她換上了小禮服,一套公主風蓬蓬裙,一字領露出纖細的手臂和肩頸線條,透閃的水晶紗堆疊裙擺,點綴珍珠閃鉆,裙尾拖到地面。 第一次化妝,涂了豆沙玫瑰的溫柔唇色,白皙細膩的臉頰掃了淺淺的腮紅,長發微卷著,少女的青澀中多了幾分別樣情調。 紀淮周目光在她定了幾秒,而后垂下眼,勁瘦的手指擰著領帶站起:“走吧?!?/br> “哥哥?!痹S織夏叫住他。 他回身,對視著,她輕聲說:“鞋子我扣不上?!?/br> 紀淮周目光落向她的小高跟鞋,腕帶鞋扣松著,掛在她細細的腳踝上。 他似乎是有遲疑,但還是走過去,曲著西褲下的腿,單膝跪到地面。 小高跟站不穩,許織夏一只手扶住他的肩,另一只手可能帶點兒小心思,指尖可有可無地搭到他的短發。 他的手指有時會無意蹭到一下她腳上的皮膚,許織夏氣息便跟著略微急促。 她深深吸了口氣,趁著這時候,問出了這幾天總在煩惱她的問題。 “哥哥,你喜歡羅jiejie嗎?” 紀淮周心無旁騖地捏起一端扣帶,從另一端的開口穿進去。 他完全可以順勢讓她誤會,但本能地不愿意騙她。 “只是同事?!?/br> 許織夏感覺到自己渾身的細胞都在釋然,轉瞬她又貪心地想要問得更深。 一段冗長的寂靜過去。 她冷不防出聲:“那我呢?” 紀淮周手指動作一頓,人不易察覺地僵住頃刻,語氣不著痕跡:“當然?!?/br> 許織夏忽顫,心跳躥到制高點,然而他下一句話,又讓她的心跳一落千丈。 “我是你哥哥?!?/br> 他說著,直起腰背,那雙黑藍色的漂亮眼瞳看住她,抬了下眉骨,唇角一翹。 “哥哥喜歡meimei,天經地義?!?/br> 哥哥不能喜歡meimei,也是天經地義。 第24章 獨語斜闌 試衣間一盞射燈在他們之間投下光影,許織夏感覺自己眼睛里有一團光霧,畫面虛化,一切都在變成抓不住的虛幻。 這束光同時加深了男人臉廓的陰影,高挺的鼻骨,諱莫如深的眼睛,既有著唇紅齒白的俊美,眉眼間又并存著決絕的冷情和岑寂。 許織夏一時喘不上氣,缺氧的腦袋暈乎起來,人好像要暈倒,搖搖欲墜的。 她告訴自己,只是穿不慣高跟鞋的原因。 腦子試圖清醒,但身體的潛意識不由人,許織夏習慣性想拉他的手,借他站穩,手到半空又生生頓住。 最后略顯生疏地,只攥住了一點他西服的袖子,以一種被迫有分寸,又不是很甘愿的心情。 他有兩秒的停滯,隨后捏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指從衣袖上輕輕抽離。 許織夏心又是一陣落空。 但他沒松開,而是帶著她的手,放進了自己的臂彎里。 挽上他的那瞬間,許織夏都忘了呼吸,看著自己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情緒尤為復雜。 他沒有避嫌。 是她問得太隱晦,他沒有明白她的心意。 還是說,這是他心照不宣的拒絕,他刻意在用行動告訴她,兄妹之間親近都是天經地義,但他們,也僅僅只是兄妹而已。 不管他明不明白,她要不要再講清楚,都不重要了。 因為他已經給出了答案。 許織夏垂下彎翹的眼睫毛。 她好像被宣判了死刑,但是她又還活著。 “不好走的話,哥哥帶你換一雙?!彼穆曇粼诙呿懫?,仿佛方才無事發生。 聲線低沉,早已不見少年感的清越,像雪夜深處一盞暖黃的路燈,偏亮這一隅,也只能照亮這一隅。 “我只喜歡這雙?!痹S織夏郁郁自語,緊跟著的那兩個字涌上喉嚨,她一哽,又默默咽回下去。 她不想再叫他哥哥了。 那晚最折磨許織夏的,不是心里的晦澀,而是在宴會上,明明失落,卻還要挽著他胳膊,在聚光燈下強顏歡笑。 面對許久不見的兩個哥哥,還有阿公阿婆,她也不得不佯裝很開心,一副終于盼到自己長大的樣子。 他們是兄妹,理應站在一起,去向各席賓客敬酒,席間不乏芳齡女子,目光流轉在他們之間。 這些眼神許織夏很熟悉。 和幼時他到小學部接她放學,每天牽著她走在校園里,周圍投來的羨慕的目光一樣。 其實最該羨慕的人是她。 她們任何一個人,和他都有千萬種可能,而她只能是meimei。 “兄妹倆都這么俊,一看就是親生的!” “我說阿玦怎么每回一到飯局就推脫,說是家里小朋友黏人,我以為他搪塞我呢?!?/br> “小今啊,你哥哥年輕有為,外面全是相中他的姑娘,你可得給他好好把把關吶!” “再過兩年,就是哥哥給meimei把關咯!” 許織夏只是莞爾著,所有交際都交由紀淮周應付。她一向溫順聽話,沒人覺得不對勁。 “小今寶!看過來!” 許織夏循聲回望,就見陸璽握著相機,對著他們各種運鏡。 “我們今寶真是好靚呀?!标惣宜逈_她眨了下左眼,而后勾上紀淮周的肩:“你這哥哥,不贊兩句?” 喬翊一只手抄在白西裝的褲袋里,一只手的指尖推了下鼻梁上薄薄的銀絲眼鏡:“他不會好好講話,你又不是不知道?!?/br> 紀淮周睨他一眼:“讓你個機會?!?/br> 聞言喬翊一貫冷靜的臉上掛出笑意,紳士地向許織夏抬了下手,表示道:“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br> 紀淮周不以為意地哼了下。 下一秒卻見身邊的女孩子眉眼彎彎,語氣甜甜的:“謝謝喬翊哥?!?/br> 陳家宿碰碰紀淮周的肩,笑他古板:“甜言蜜語,女孩兒都愛聽的嘛?!?/br> 陸璽關了相機走近,胳膊肘撞了下離最近的陳家宿:“十年了,哥幾個什么時候再去東棲島?” 陳家宿頓時唉聲嘆氣:“為了今寶溜出來的,我今晚不被綁回英國就不錯啦,陸總?!?/br> “這半年,難說?!眴恬匆矡o奈。 十年期至,他們卻都被現實剝奪自由,無法完成當初在那個午夜的海邊,盡情撒野后,躺在沙灘上做下的約定。 許織夏心中萬分感慨。 原來過去的每一天都是回不去的,就如哥哥陪她長大的無憂無慮的日子,沒有來日方長。 宴席過半,總算不用再應付交際,周清梧一同意,許織夏就逃離了那個場合,和孟熙陶思勉去其他房間休息了。 孟熙和陶思勉今晚格外興奮。 孟熙尖叫著我們今今簡直是仙女,不愧是五歲就迷得她神魂顛倒的小漂亮,然后拉著許織夏不停合影。 陶思勉則是吃得很興奮。 那晚,許織夏收到很多生日禮物。 哥哥送的最特別,她的心情也最復雜。 透過休息室明凈的落地窗望出去,千百架無人機在融融夜幕中列隊,組成一行閃亮的字。 【周楚今小朋友生日快樂】 許織夏腦子嗡地一聲,有什么轟然倒塌,接著變得亂糟糟的。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 原來在他眼里,她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孩兒。 - 席間還在推杯換盞,歡聲笑語,酒意正濃。 相比之下,宴會廳外的觀景庭院很清靜,草坪上幾棵精心修剪的樹,立著兩座白石雕塑,噴泉響著白噪音。 夜色昏暗,一盞燈都沒有,庭院里只有水池融著月光,隱約映出周圍的陰影輪廓。 紀淮周拎著酒杯,獨自出來透氣,半倚半坐著花壇,呼吸間攜著噴泉帶出的涼絲絲的水霧。 他闔著眼,低垂著頭。 在這陰濕的空氣里,他像個溺亡的人,一動不動。 良久,他提起酒杯含住杯沿,脖頸后仰,凸起的喉結連著滾動幾下,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有人坐到他身邊,他沒回頭去看。 “一個人飲悶酒?!标惣宜奘痔竭M外套內口袋,摸出煙盒,銜住一支煙,隨口調笑了句。 “惹了風流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