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蜘蛛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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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草木蕭疏,北風寒切。 王右丞睜看著這兩冊《黑繩劍法》。封頁的黑色印染地并不均勻,深淺斑駁的一片。他嗅了一嗅,微聲道:“這不是顏料,是干涸的血?” 螢螢雪光里,他翻了幾頁,紙纖薄如絲,虛柔滑凈。紙色白如新出的蠶繭,又有如魚卵的紋點,與日常書畫的紙大有不同。 前幾年他曾剽了一古書商,得了一卷自上古唐國古墓里盜掘來的琴譜,其用的也是這紙。 他仰面問道:“這是大陸周王朝未建立時,專供上古唐國宮廷的魚卵紙?” 僧肇欽佩地說:“王師弟博學古今,見識非小僧能比。若不是恩施提點,我是瞧不出這劍譜是一千余年前的東西?!?/br> 書的扉頁只有三個小字:耶律稹 王右丞遂說:“原來這是耶律稹所創的劍法,他是哪位大仙?”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吃了一驚:“竟然是他的劍法?!” 僧肇卻說:“黑繩地火十七劍確實是耶律稹的平生絕技,但此劍法并非他所創?!?/br> 他源源不斷地用靈力進行大范圍的感知,生怕有人闖進來撞破他們在研討這劍法,微聲道:“師弟,修仙界有正邪之分已幾千年了。但正道三極,如我們北極島,開宗立派不過千余年。而魔道各部雖組織松散,但其建立的時間卻早了正道幾百年。其初創時,由魔道教主統領,下有四極長老,三界八大護法,九十九個部。當時他們沆瀣一氣且緊密團結,全不似如今各部游兵散勇、各自為王的光景?!?/br> 此時夜中有小獸出沒,僧肇警覺地環顧了一番,頓了頓才接著往下講去: “耶律稹正是魔道第一代地冥左護法。只是后來魔道各部高手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他們不甘于教主的奴役,其中三十七個部紛紛造反。此般禍起蕭墻,魔道妖邪內斗不止,元氣大損。又逢千年前,正道三極成立,正邪兩道發生了第一場血戰。耶律稹便在百余年的動蕩里不知所蹤了。他一生只收了2個徒弟,僅傳了這二人黑繩地火十七劍的第一劍。這二人在其師傅失蹤后,各自建了魔道的中幽和上幽兩部,橫行于今天韓、趙、魏三個諸侯國。我們北極島在那兒犧牲的護城使,十之七八正是死在這二部手里,其中又有不少人便喪命在這黑繩地火第一劍下?!?/br> 王右丞忙將劍譜遞給僧肇,說:“會這劍法的妖邪豈不是我們北極島的大仇人?我要學了它,與二幽兩部有血債的同門還不要先除我而后快??!師兄趕緊將這破劍法拿了去!” 僧肇卻不接劍譜,只是繼續講:“據說這黑繩地火十七劍是耶律稹如你這般年紀時偶然得來的,只被他抄了一份,又跟他一同在千年前消失了。而你手里的殘卷,并非只有第一劍?!?/br> “啥?!”王右丞縮回手,緊著眉頭細看,果見兩個冊子分別寫著“黑索劍”、“火卒劍”。 他奇道:“這劍法不是只有第一劍傳下來了么,師兄手里怎么會有二式劍法?難道中幽、上幽兩部妖邪無法修煉第二招‘火卒’劍,才被你和鳩摩羅什大人搶了過來?” 僧肇望向西北夜空,搖搖頭道:“這劍法殘卷是耶律稹親手謄抄的,二幽部也沒有它?!?/br> 他指著兩冊劍法又說:“千年前還沒有千里蝶,當年耶律稹與魔道各部的書札信件留存很多。恩師已找了不少其書信與這劍冊上的字跡對比,確是耶律稹的親筆。而書上所用的上古金文篆字,早已被棄用千年。尋常修道博學者,都識不全這些字,更談不上洋洋灑灑寫滿兩本金文篆字來偽造。鳩摩羅什大人也只能讀懂個大概,又摘錄了幾個生僻字拿與一些大妖仙看,它們也道不認識。這也不意外,金文篆字本就只流行在上古唐國,那兒偏是魔道總壇所在,其境內的妖當時被斬殺了個干凈??梢?,這的確是真跡?!?/br> 王右丞翻看了幾頁劍冊,見這些字結構修長細勁、行筆隨意勾連,與自己當年剽的那卷琴譜確實一模一樣。但他搔著頭說:“師兄,這里有些字很難懂么?為何我卻全認識?” 僧肇一聽,心中直說他不過年輕逞能而已,便拿了第一冊‘黑索劍’,指著劍訣釋義一篇最難理解的一句話,讓他講講句義。 王右丞娓娓道來,比之鳩摩羅什大人給僧肇講解的還要通順。 僧肇吃了好大一驚,便問:“師弟博識之廣,令人贊嘆??稍c世外高人學習過??” 王右丞也覺得不可思議,道:“在大陸討飯時,小癩蛤蟆的爹曾教我識字,但并非這上古金文篆字??晌液孟裆鷣砭投@些古文,真他喵的奇怪!”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提醒:“別是你瞎編的吧?這禿驢若信以為真,待會不給你講劍譜了?!?/br> 王右丞在心里說:“這劍法太拉仇恨了,學了也無法當眾用。而且邪道妖法,若非逼不得已,我還不想修煉?!?/br> “切!我看你是怕走上邪道,娶不到如花似玉的小喬兒了!怎這樣眼淺,魔道里漂亮的小姑娘也多的很哩!” “去你喵的!” 僧肇雙手做什說:“看來我想的沒錯,師弟與這劍譜有緣,恩師確實是讓我來將它送給你的?!?/br> 王右丞作難道:“師兄,我并不想練妖邪的劍法,還是拿回去吧?!?/br> 僧肇贊許道:“王師弟心有正氣,一般人可禁不住這誘惑。既然鳩摩羅什大人和卦上均有示意,即便小僧將它收回,日后你仍然會再得到它。何必再多此一舉呢?況且你也未必修煉它,暫時收著吧。因果輪回,或你也不過是個中間人,哪日自有人再從你手里將這劍法取了去,也未可知?!?/br> 王右丞見他態度堅決,只好將兩冊劍法收在納戒里。 當下又問:“既然這是失傳的東西,師兄和鳩摩羅什大人是怎么拿到它的?” 九天上一道流星墜落,僧肇尋望去,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聽他腔調微顫地說:“恩師帶我游歷大陸,及至川蜀時,發生了件怪事。這劍法便從那件事里而來?!?/br> “怪事?”王右丞一聽怪事就頭疼。自從偷了寶刀后,各種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已遭了一遍。 “大概一年半前,川蜀之地。恩師與我裝成云游的凡人苦行僧,來到一叫大覺寺的寺廟。恩師欲在此開壇講法,但那寺院住持與長老嫌我們寒酸,在此講法會害他們少賺香油錢,便打發知客僧帶我們去菜園子里暫住?!?/br> 王右丞笑道:“大陸上九成和尚都不過混飯吃的rou眼凡胎,這也太正常不過了?!?/br> 僧肇點點頭繼續說:“當時正值盛夏,下了七八日的暴雨。天晴后的幾日,恩師見此處廟宇雖然宏大華麗,但無人真心向佛,便要帶我離開。怎料知客僧早晨突然跑來,請我們上山。山上,當地縣丞和官軍一并來了。原來此縣的巨鹿鎮依山谷平原而建,上游有一年久的堰塞湖。連日暴雨令湖水決堤,將那整個鎮淹沒了?!?/br> “堰塞湖決堤,黃水千里。難道死傷很多,官家找你們去念經?” “非也。這縣丞是個極愛民的,早見決堤先兆,將鎮上百姓全疏走了。只是這鎮上有一大財主,兀自不搬。一家十九口人,像全死在了樓里?!?/br> 王右丞疑道:“像是?” “那縣丞與這財主沾親,初以為這家人舍不得家財,必困死在洪水里。待水退到齊腰深時,便發了賞銀,命地方上的團頭,并其八個火家,拿了皂絲麻繩和白布,將這家人尸體背出來。怎料這群人一去不復返,足足兩日,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只聞那座大宅樓里,有人在嗚嗚咽咽地哭?!?/br> 王右丞不禁道:“好邪乎啊,后來怎樣?” 僧肇吐了一口氣,才往下說:“所有人皆說那樓里鬧了溺死鬼,在抓人還魂,誰還敢再拿送命錢進去。只有縣丞事先請來作道場的大覺寺長老和其五個弟子不以為然,領了幾錠大銀,又扛著經幡走了進去。一日間,他們也未曾再出來。及至午夜,有蹲守在遠處的縣役都頭望見,那長老居然撐著一盞白燈,行在樓上伸出了半個身子,晃眼間便沒了蹤跡?!?/br> “地方上鬧水災,又出了這等鬼事。只怕那縣丞坐不住,往大覺寺里找高人來了吧”,王右丞說。 “是哩。那住持當然不敢去,又不愿得罪官家,便拿我和恩師搪塞。鳩摩羅什大人應允了,與眾人來到那大宅。他命我不要進去,只身前往。不久便將殮尸而失蹤的一干人背了出來,說這些人是溺死在一樓堂屋里的?!?/br> 王右丞很是不解地問:“水早退了去,一眾人能全溺死?” 僧肇說:“我當時驗了尸體,這些人面皮青紫,像是突然進入到沒有空氣的狹小空間后,昏厥在水里溺死的。而后恩師又背出十九具尸體,說其中四具躺在頂樓的角落里;八具則在二樓分散站立;另外七具則或坐或躺地散在一樓和后院小樓里?!?/br> 王右丞皺著眉道:“尸體分布地好詭異?!?/br> 僧肇看了他一眼說:“更怪的是,這家人不是溺死的,而是被活活燒死的?!?/br> “???!在洪水里被燒死了?!” 僧肇點點頭,“鳩摩羅什大人指著一具未燒化的尸體說,那就是夜間挑燈上樓的和尚長老。這家人還有一個沒找到,而一樓下面有個藏寶的地洞,正從水里冒出黑色火來。類似有人在哭的聲響,便是水火吐咽發出的。這火幾乎燒盡了所有空氣,團頭一干人才被憋暈過去。他說完又獨自走進那宅子,足足過了兩個時辰才終于背著最后一具燒成炭的尸體走了出來。但恩師的右眼卻流血不止,已瞎了?!?/br> 王右丞看著劍冊上的血,驚道:“這血難道是...” “是鳩摩羅什大人的,他當時手里抓著的正是這兩冊‘黑繩地火十七劍’?!?/br> “那地下難道有什么妖邪么?他是你師傅,靈力修為出神入化,怎么會被人無聲無息地戳瞎了一只眼?” 僧肇不欲再細講,只是說:“我感知過,那地下并沒有一個活物。恩師在當地終于開壇講法,月余后離去。在驗證了這劍冊是真跡后,再沒有將它拿出來。直到前些日子,才交給小僧,并命我回島化一道緣?!?/br> 王右丞聽罷,心里直打鼓:“乖乖嚨嘀咚!與神仙jiejie沾邊的事,果然都是極兇險的?!?/br> 他惋惜地說:“為一本妖邪劍法,折了禪師的一只眼睛,真是不值!” 僧肇合什道:“凡相一具臭皮囊,無甚可惜。鳩摩羅什大人以心看三界,他亦不在意。只是當日地下的事,恩師沒有與我講。這本劍冊與王師弟的因緣,想必你日后定然明白。小僧任務已完,這便走了?!?/br> 他看了看劍冊,忍不住要勸王右丞不要修煉它。但話到嘴邊,又想:“癡兒癡兒!一切有為法皆由因緣而成,我何必攀緣行事?!一年里,小心觀察他就是了?!?/br> 想畢,持著木棍就走了。 王右丞大呼:“我若有事,何處找師兄?” 僧肇不答,已下了山去。 王右丞悻悻地回到草屋,抓了幾只豬頭rou燒餅來吃。 王仙兒小腹上好大一道刀傷,只披著件半透的紗衣,坐在一張蛛網里療傷。 王右丞打她屋里出來,四處尋不見苦閑和吳起,心想:“這倆一個末級弟子,一個家奴,成天見不到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br> 查方平四仰八叉地倒在自己床上,鼾聲如雷,睡地像頭死豬。 王右丞又踱步回王仙兒那,知她用蛛網封閉了整間屋子,在她房里看“黑繩地火劍法”最是安全。 “我只看幾眼劍冊而已,不去修煉便是”,他想著,便拍了拍王仙兒。 王仙兒戴著面具笑道:“哥哥今夜又想親我?” 王右丞紅著臉說:“又說渾話!你織一張網給我,我想在你這里看看書?!?/br> 王仙兒拍著他腦袋道:“何需麻煩我呢?哥哥也有這本事,難道忘了?” “我那是蛛網狀的劍氣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br> 王仙兒小手托著下巴說:“原來你一直是這么認為的,怪不得不見你結網呢。我的眼球在你身上,彌勒那廝的妖力又全被你吸了去,你卻說自己不會吐絲,莫不是在騙我?” 王右丞指著自己肚子道:“你瞧我有這個器官嘛,我可是人!” “不,你是人妖!那夜咱倆在交尾時...” 王右丞急忙捂住她的嘴,說:“你換個詞好不好!” “母蜘蛛交尾后會吃掉公蜘蛛。你如此小心,是怕我吃了你么?” 王右丞無奈地說:“對對對,我怕好meimei吃了我總行了吧!” 王仙兒笑道:“擔心的有理,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哩!” 她又說:“那夜我吞食哥哥眼里的妖力,發覺你體內有蛇和蜘蛛的妖性。但如今蛇的形態已盡在哥哥劍上了,你以后不會變成可怕的蛇啦?!?/br> 王右丞想到自己在地宮里確實蛇化過,此時心生一個不妙的想法,“你...你是說蜘蛛的形態還在我體內?” 王仙兒忽拿掉面具,張開小嘴舔在他右眼上,一只人面小蜘蛛爬進了王右丞腦袋里。 王右丞急忙掙開,但那小蜘蛛已被吞噬劍氣消化了。 王仙兒復戴上面具,笑說:“哥哥體內的劍氣好有趣,想必吃掉我這只最野性的小蜘蛛能助你恢復蜘蛛的本能?!?/br> “本能?” 王右丞剛說完,右眼球上的八只小眼皆睜地圓彪彪的,使眼球凸鼓了出來,幾乎沖破眼眶。 王仙兒拍手歡呼:“果然如我所料,我的這只眼睛是認識我的。哥哥真是好帥的一只蜘蛛呀,我真動了心呢!” 王右丞疼地趴在地上,雙手捂著臉道:“你他喵的對我身體干了什么?!” 王仙兒戴著白慘慘的面具,渾身肌膚勝雪,像極了一個紙人。她跳下蛛網,伏在王右丞背上,柔聲說:“哥哥且忍忍,再有一個時辰...” 王右丞的心臟“咚”地一聲巨響,渾身血rou劇烈地抖了幾抖,剛才被他劍氣吃掉的那只小蜘蛛仿佛在腦子里活了過來,并在里面做了巢一般。 他八只小眼睛裸在空氣里,突然齊齊盯住王仙兒。 王仙兒嚇得縮回蛛網,只露出個腦袋,呆呆地說:“哥哥體內的劍氣好強橫,這比我預計的時間短好多?!?/br> 隨著人面小蜘蛛在意識里扎根,月山蛛妖一族的形態意識一下子涌上心頭。 王右丞在地上滾了好久,又汗淋漓地躺在地上,兩只手掌骨間的皮膚上各長出四只針眼大的孔來。 王仙兒歡喜地叫道:“蛛妖形態終于被你劍氣認可啦!蜘蛛可不比蛇弱,它本來還看不起我們,不屑讓你有吐絲的本領....” 一蓬蛛網激射在她面具上,剎那將她從蛛網里拽了出來。 王仙兒嬌呼著落入王右丞懷里,定了定神,笑道:“哥哥快賞我些好東西吃,我助你完成了蛛妖化?!?/br> 掌骨皮膚上的小孔噴出的蛛絲,黏黏白白,又有精鋼絲一般的韌性。王右丞扯在眼前瞧了,這蛛絲已與那日拽野豬時截然不同。他解開衣服蓋在王仙兒身上,氣憤地摸起根棍子,一棒棒打在她屁股上,嚷道:“你是大姑娘了,不要總穿地這么暴露!還有,你以為我樂意吐絲?!誰他喵的想變成蜘蛛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