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對你的克制,全都是白費
特訓營的第一天,天未亮他就起床了。天邊泛起一絲灰藍時,他已經完成了五公里的晨跑,汗水浸透訓練服,滴在泥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他逼自己去跑、去跳、去一遍又一遍地做腳步分解。劍尖揮出,落地時幾乎帶著風聲。他像在發狠地抽自己,不留一絲余力。他要累到極限,只有筋疲力竭,才能壓住那些從心底溢出來的思念。 可它還是來了。 夜深人靜,他在洗澡間脫下訓練服,從口袋里抖出一條皺巴巴的小布條——那只小熊耳朵上繡著的名字:Sylvia。 洗好的衣服被掛在熱氣騰騰的浴室里,他卻久久站在霧氣模糊的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像是陌生人。 白天,他和家人偶爾視頻。吳悅問完他吃得好不好后,鏡頭被蘇思雅從背后探出頭來,“你黑了啊。在那里有好好吃飯嗎?” 她眼神澄澈,語氣輕快,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他努力讓自己微笑,回了句:“嗯,有好好吃?!?/br> 掛斷視頻,他卻站在原地發了十分鐘的呆,像是被從高空丟進了靜止的海水中。 訓練營的學員中,有個男生的女朋友偶爾會來探班。她跳起來從背后捂住男生眼睛時,所有人都在起哄。 蘇煜明站在人群外,沒笑,手插著口袋,眼睛靜靜盯著那對人影,幻視著是蘇思雅從背后抱著他。他懷念那個聲音、那個氣息、那個能沖破他所有防線的存在。 她也給他發過幾次消息: 【最近怎么樣?】 【適應嗎?】 他一條條回: 【嗯。挺好?!?/br> 【嗯。挺好?!?/br> 一開始的夜晚,他總是盯著那幾個字,刪了寫,寫了刪。想回點什么,又怕回太多。怕暴露,怕被她看出來,怕被自己承認。 他刪掉那些太熱烈的字句—— 【今天的睡衣,挺……挺適合你的?!?/br> 【你低頭擦頭發那一幕,今晚一直在我腦子里轉?!?/br>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 他把這些全刪掉,只留下那個冷冷的句子。 【嗯。挺好?!?/br> 但漸漸的,連這個冷淡的回復也變得機械起來。 再后來,她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少。他也不再等著那條亮起的通知。 他的生活逐漸被訓練填滿。 早起、晨跑、揮劍、舉重、體能沖刺……時間像水泥一樣把他的情緒封在了一座水泥盒子里。 晚上回到寢室,他洗完澡就倒頭睡覺。連小熊也被丟在床頭柜的一角,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灰。 他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恢復了。 有時候,他還會對自己說: “這才是對的?!?/br> “她只是jiejie?!?/br> “你只是太依賴她了,習慣了而已?!?/br> “只是發育期荷爾蒙亂躥而已?!?/br> 他說得多了,就真的開始信了。 甚至有一天,他和隊友談笑風生地跑步時,還笑著打趣說:“回去我得把小熊洗洗了,繡的名字都快認不清了?!碧岬竭@,心里也沒有漾起異樣的波動 那天晚上,他脫下訓練服,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腦子里居然一整晚都沒浮現她的臉。 他以為,那些情緒真的過去了。 他以為他終于可以做到“只當她是jiejie”。 他甚至以為,他已經準備好,回家之后可以和她正常相處,不再失控、不再暈頭轉向。 可他不知道,那不是放下,只是距離給了他暫時的喘息。 真正的失控,只等重逢時,輕輕一撩,整面堤壩就會崩塌。 那天傍晚,他拉著行李箱回家。 門一打開,熟悉的冷氣撲面而來,廚房的燈是開著的。蘇思雅正穿著薄薄的家居服,踩著拖鞋站在灶臺前,回頭沖他笑了一下:“回來啦?!?/br> 陽光從窗戶斜斜照進來,灑在她肩頭、臉頰、鎖骨。他一瞬間覺得胸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像斷裂了一根壓抑已久的筋。 他自以為已經平復好的心情,在看見她的那一剎那開始便又開始波濤洶涌。 他的努力,他的克制,終究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化作塵埃,全都是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