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徐徐微風。 蘭波脫下手套塞進黑色風衣的口袋里,他挽了挽長發,牽著果果的手開始尋找記憶中的位置。 他們和一座座無人問津的墓碑錯開,停在一座字跡模糊的墓碑前,果果看了一眼蘭波神情微愣的模樣,“你看一下吧?!?/br> 蘭波回過神來,下意識撫摸果果的長發,喉嚨里發出一聲輕輕的回應:“嗯?!?/br> 他靠近了,蹲下身撫摸石碑,細膩的指尖觸碰到有一片冰冷的硬物,凹凸不平的紋理,順著裂痕移動到鑿刻的字母、數字,冷凝的神色漸漸放松下來,臉上露出憂傷的表情,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容,眉眼即悲傷又感懷。 果果把鶴望蘭遞給蘭波,他退后了一步,神色莊重地說道:“游子歸鄉,不說點什么嗎?” 蘭波將花依在石碑上,他低下頭摸索著口袋的小酒瓶。 從口袋里拿出的酒是鎮上買的,很便宜的酒,是印象中父親最常喝的酒。 蘭波擰開瓶蓋,渾濁的酒液傾倒進墓碑前的土壤中,冷漠地說道:“我來看你了,不管你原不原諒我,反正我不會原諒你??傊?,我討厭你,也不愛你,但我希望你靈魂得到自由了?!?/br> 果果不了解他們的過去發生了什么,安慰的話更是沒必要。 不論對錯,單從社會角色的權威性而言,父親和兒子大多數是不會和解的,他們在互相殺死彼此的過程中成長起來。 父親用身份遏制兒子的性格,兒子在漫長的歲月中等待時間帶走父親,不能說不愛,可又沒有愛得太深,懷念和愧疚深埋心底,一個輪回又一個輪回。 蘭波的話語寥寥幾句,卻訴說了他對“父親”這個詞的全部感受。 他將空掉的酒瓶放回口袋中,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擺上沾上的灰塵和枯草。 許久后,他們在墓園的角落找到了名為“保爾·魏爾倫”的墓碑, 人一生要經歷多少離別才能徹底抹除掉存在于世的痕跡呢? 蘭波腦海中不由得閃過無數的畫面、聲音,他落寞地垂著眸子,對小小的墓碑自言自語道:“這就是我???” 語氣中有點難以置信,又似乎徹底接受現實。 蘭波的記憶閃回當年,他到底是怎么答應下了呢? 就那么輕易地放棄了過去,家人,朋友、女朋友。 人生就像一場夢一樣,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大夢初醒了反倒悵然若失起來。 果果松開他的手,上前看了看,簡陋的字跡結束了少年的人生。 他比劃了一下墓碑的高度,回過身朝著黯然傷神的青年道:“我突然發現,你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早已經有歸宿了哎!這應該算好事吧?” 蘭波抬起頭,空落落的視線眺望遙遠處那堆像極了蘑菇的房屋,“我們走吧?!?/br> 離開墓園后,他們來到了小鎮,和昨天那座城市相比,這里才是真的貧瘠,橫豎幾條街,過了早市熱鬧非凡的時段便人影稀疏,坐在門口的大多還是中老年,三三兩兩的小孩子在街頭嬉戲。 面容輪廓冷峻的青年戴著墨鏡走下車,挺拔有型的身姿,沉穩典雅的氣場,他就像從電影大片里走出來的精英人士一般英姿颯爽。 有人發出驚嘆的聲音。 “這是哪來的英俊小伙呦!” “裝模作樣的花架子,一看就干不了活?!?/br> “別這么說!說不定是迷路了呢?” “會迷路可不聰明?!?/br> …… 說說笑笑聲里,中老年人才不會在乎他是不是大人物,他們只知道寡淡的生活里來了個新鮮話題。 蘭波環顧四周,熟悉的環境闊別十幾年后很是陌生,他去水果店買了一袋水果,開店的老板已經換成了中年人,他并沒有被認出來是誰。 于是,蘭波借著挑水果的功夫向他問了些事情。 確定沒有太大變故后,他提著水果上了車,果果側著頭看向窗外的灰色世界。 蘭波重新系上安全帶,車經過一座橋,順著公路一路向北,到達終點。 他們在小鎮落腳,費了點工夫租了個小樓房。 這里沒有會幫他們打掃,除了吃飯外,什么事都要自己做。 看著簡陋的房間,蘭波后悔了,懊惱他不該這樣做。 明明自己只是來看一眼,并不是來打破他人原本的生活的,他還是會離開的,可現在這是干什么? 果果見他的焦慮,提議出去走一走。 蘭波一頓思索無果后,同意了,他記得這附近有草莓農場,就是不確定還在不在了。 丘比撒開腳丫子就溜走了,它靈活的身影乍一看就像只白貓,憑它的靈敏肯定不會讓誰發現不對勁的。 出門時,蘭波也想過會不會有認識他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但十幾年的時光并不是短短幾年可以比較的,他早就不是曾經那個陰暗潮濕的愣頭青了。 草莓農場還在,但老板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老板了。 中年男人熱情地招呼他們去玩,草莓經歷寒冷冬天在這個春天結出豐碩果實,像一串串的紅寶石垂在塑料薄膜上鮮艷欲滴。 大棚里有不少人,各個年齡段都有,大多衣著樸素、素面朝天,小孩子穿得鮮艷,在阡陌縱橫里尋寶,他們是這片土地生活了很久的人,骨子里散發著淳樸民風。 行道狹窄,果果和蘭波一前一后,他們小聲地交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