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彼時快至午間,首領便擺宴招待。眾人落座后,首領對大胤來使自是好一番殷勤:“我敬各位來使一杯,不瞞各位,我已經擔憂了許多天,看到你們后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br> 席間寒暄之后,自然又聊起出云部落和伊川部落的婚禮將于一個月后舉行,一時間又是擔憂和愁苦。 一頓飯薛映沒能好生吃,一直幫著溫承等人傳話翻譯,直到宴席最后,首領大約是喝多了酒,話才少了起來。薛映忙趁機快速吃著,鳳首族雖與棲縣僅隔一座九鳳山,食物特點差別很大。棲縣的菜色多辣多鹽,而鳳首部落的菜色少鹽清淡。 他并不挑食,正埋頭吃著,感覺似乎有人在盯著自己看。他旋即往視線的來源望去,是鳳首部落的族人。那一瞬間,薛映感覺那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他便也多看了一眼,發現那人很快轉開了眼神。 莫非他認得自己?薛映沒有在記憶里搜尋出來,猜測他也許曾經來棲縣賣過藥材,只是自己沒有印象了。 “你剛才為什么頓了一下?”溫承忽然出聲問道。 薛映一愣,不解溫承在問什么,端著飯碗疑惑地盯著他瞧。 溫承便道:“剛才首領提及婚禮互贈禮物之事,你通傳時停了一下?!?/br> 原來是這樁事情,薛映當即答道:“他當時先說了這幾年出云部落所贈的年禮,按理說該說回贈,忽得又將話引向此次婚禮的嫁妝,我沒有料到故而停了一下?!?/br> 回完話,溫承輕輕頷首,移開目光沒再發問。薛映便低下頭,慢慢吃起飯來。他沒想到自己只是頓了一下就被溫承發現,溫承怕是全程都在注視著各種人的反應,以防有錯漏或者隱瞞的地方。那么接下來他沒做一件事情,都須得細致當心,不能出岔子。 歇了一夜,并沒有查出什么,一行人便要出使出云部落,首領派了一個本地向導,與他們一起過去。向導名叫托納,想是常年日曬皮膚黝黑,唯獨一雙眼睛極其明亮。 而托納正是之前盯著薛映看的那個人,這個安排讓薛映隱有不安,可他觀察了一段時間,沒有看出異常。 許是他多心了。薛映想,橫豎只是這幾天會同行,自己小心些便是。 鳳首族人口雖不多,但占地極廣,中間他們尋了住處歇了一夜,第二日才到。 大豐村位于鳳首族與出云族的分界線,雖屬于鳳首族管轄,可因著近日來兩族不睦,村民們過得頗是煩擾,看見有外人過來,當即皺眉道:“誰???” “這是大胤使者?!蓖屑{說道,暗示他們不可不敬。 村長是個經歷極多的,見狀忙迎道:“快進來喝杯茶吧,遠道而來,辛苦大家了?!?/br> 入鄉隨俗,溫承并沒有拒絕村長的邀請,一行人來到村長家里坐下,看著村長媳婦用茶吊煮了一壺熱水,沏了上好的茶葉。 溫承喝了一口,道:“好茶?!?/br> 村長聞言先是一喜,后又惆悵道:“這等好茶葉我們平時是舍不得喝的,多是賣到江南,賣到京城,供達官顯貴們品嘗,原也是個不錯的進項。您知道的,我們這里土地稀少,適宜種莊稼的更少,好在能種些茶葉??上н@條路眼下是愈發困難了?!?/br> “為何?”溫承心里已有答案。 村長嘆氣道:“還不是為著出云族與伊川族最近的勾當,我們這下被他們架在一旁,可是難辦了?!?/br> 溫承便道:“來之前我聽人說過大豐村曾歸屬于出云族,如今歸屬于鳳首族,到底是何緣故,老丈可否告知?” 按理說這等事情頗多忌諱,不好直接問當事者,但村長并未生氣,只是慢悠悠講道:“我們村落原屬于出云族,只是那一年瀘河改道,我們的家被河水淹沒。那年部落內部爭斗的厲害,沒有人管我們。我們便辟了塊荒地,重新造起家來?!彼噶酥改_下的土地,“這塊地雖是屬于鳳首部落,可那時候并沒有人理睬這塊荒地?!?/br> 流經整個南疆的銀江共有兩大支流,往東便叫鳳溪,往西便是瀘河。在場人聽得明白,委實是一本爛賬。溫承記起《三族記事》上的內容,與村長所言相差無幾,又道:“最近可有異常之處?” “異常?”村長面露疑惑,想了一會兒答道,“前陣子有人半夜悄悄潛入,我們還未追趕,就看見那人跑回了出云族,失去了蹤跡?!?/br> 托納在旁邊道:“此等事情,你為何沒有告知首領?” “他們連年如此,我們早已不當一回事情。難不成他們每次挑釁,我們就要派出丁壯前去爭斗一番?”村長反問道,顯是對此事不勝其煩。 托納聞言沉默,兩族早年多次械斗,直到這些年伊川做大有意吞并周邊部落,方才擱下糾紛比鄰合作。對他們來說,明爭暗斗的時間遠多于平和相處的階段。 溫承問道:“你們既位于兩族交界之處,新近又多亂子,平日里無人防守么,怎讓人潛入又逃脫了?” “自是有人防守,只不過我們村子能有多少人,每夜不過是留兩個人站在崗哨上看著罷了。馬上就到了農忙時候,總得睡覺才有力氣?!贝彘L想了一會兒,“那天晚上潛入的人身量極高,守夜的村民怕他們兩個無法制服,另喊了鄉勇,故而晚了?!?/br> 西南諸部落的人雖比不得北邊人的身高,可二對一還沒有把握的情況并不常見,托納便問道:“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