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一生 第1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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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千朵上萬朵,「姹紫嫣紅開遍」,毫不掩飾的囂張,目不暇接的美麗。 她喜歡鮮花,當初她們一家人還在租小房子的時候,她常常把小桃子喝剩的奶瓶洗干凈作花瓶,在里頭插上從路邊的花叢里撿來的野花。 她還會在家里的窗臺上用小花盆種花生苗、種月季。 哪怕學業和工作再忙,也不忘悉心照料它們。 在她家養病期間,陸世澄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到了為她慶祝成功的這一夜,他把全市的花都買下來,送到她面前。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里面還有,進去看看嗎?” 聞亭麗用力點頭,他牽著她進到里間,里面卻不是鮮花,桌上擺著四個食盒。 陸世澄走到桌前打開第一個食盒。 “正興菜館的紅燒肚襠?!?/br> “錦東飯店的八寶鴨子?!?/br> “長興館的紅燒鮰魚?!?/br> “蟹粉炒蛋?!?/br> 他逐一打開桌上的食盒給她看。 “你自己說的,等到《春風吹又生》首映完,你第一時間就要吃這四樣東西,諾,我全給你買來了?!?/br> 聞亭麗大笑著朝他撲去:“陸先生,我太愛你了?!?/br> “什么?菜居然還都是熱的?!?/br> “我等不及了,筷子筷子?!?/br> 陸世澄滿眼都是笑意,先按住她亂抓的手:“冷靜點好不好,筷子又不在我身上?!?/br> 他在食盒底下摸出兩幅碗筷,緊接著,像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冰桶,里面放著幾瓶聞亭麗最愛喝的飲料。 他這樣子,既瀟灑又有點孩子氣。 聞亭麗一顆心就像泡在了牛奶和花瓣里,兩個人坐下來享受了一頓異常美味的宵夜,平常哪怕在她家里,也要顧及周嫂和小桃子,在飯館就餐就更不用說了,哪像今晚,兩個人無拘無束,想怎樣就怎樣。 聞亭麗因為剛剛恢復正常飲食,不敢放開肚子大吃,但依然吃得心滿意足。 飯畢,兩個人合力把桌面收拾干凈,聞亭麗把冰桶里的水挑出來灑到陸世澄臉上,陸世澄一手躲避她的襲擊,另一手抄起桌上的小油碟作勢要貼到聞亭麗的臉上。 兩人打鬧一陣,聞亭麗笑著跑開了,好奇把腦袋探向窗外,從前她也來這兒找過陸世澄幾次。 但通常只在大門外等著,今晚倒是進來了,可惜夜里看不見什么,只能通過地面上的一些路燈辨認大致的范圍。 這間藥廠的規模似乎比她想象中還要廣闊。 陸世澄插著褲兜走到她身后:“天臺看得更清楚些,要上去看看么?” “走!” 兩人默契地手牽著手到了天臺上,聞亭麗走到闌干朝遠方眺望,由衷發出一聲感慨:“這大概是我見過的最宏偉的一間藥廠?!?/br> 陸世澄帶她爬向更高的平臺,兩個人對著遠方并肩坐下來。 聞亭麗對著天幕眺望一晌,豪情萬丈地說:“從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掙很多很多錢,有很厲害的事業?!?/br> “現在呢?”他果然懂她。 “我遇到了一些事,認識了一些朋友,我這個「俗人」,也有了一點新的志向?!?/br> “所以才有了這次的「幫助女工」基金會?” “嗯,我很慶幸黃姐跟我有同樣的想法?!甭勍惏涯X袋挨靠在他的肩膀上,甜笑道,“更高興有一位名叫小橘子的匿名人士大力支持這個慈善活動,陸先生你神通廣大,知道今晚這人是誰嗎?” “不,我不知道?!标懯莱未鬼⑿?。 “我倒要當面問問此人,他怎么偷我的小名呢?” “不一定是偷的?!标懯莱我荒槦o辜,“也許這世上就是有人跟你有一樣奇怪的小名?!?/br> 聞亭麗齜牙咧嘴捏他的臉,他低眉笑著,不忘抬手擋住她的手,糾纏間,兩個人就吻在了一起。過后,她用手指在兩個人的腳底下寫了三個字給他看。 “厲成英?!彼裆行湃?,“就是上次同你說過的那位長姐——她的事跡對我刺激很大,這是她的本名,我叫她厲姐?!?/br> 陸世澄肅然起敬,也跟著她低聲念道:“厲姐?!?/br> 脫口而出就是「厲姐」,只因那是她敬重的人。這種感覺真奇妙,像是兩個人的心越挨越緊,越來越親密,直至兩顆心中間再沒有一絲空隙。從此喜怒相通,榮辱與共。 她把他的手從他身側捉起來,跟他十指交纏。 但因為提到了傷心事,接下來她沒再說話。有那么一會兒,陸世澄也只是若有所思望著前方。 聞亭麗回頭看看他的側臉:“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建這個廠子是為了完成我母親的遺愿?!?/br> 聞亭麗心跳啵啵加快,這是陸世澄第一次對她提起自己的母親,那樣隨意的口吻。但她知道,越是在意,越是舉重若輕。 “我母親是學西藥學的,出國前曾遭到家里的反對——”陸世澄眸中浮現一點笑意, “她是家里的獨女,外祖母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我母親就對我外祖母說:她這是「師夷長技以制夷」,凡是有志青年,都不該茍安一隅,要么投身革命,要么拼命學習新知識新技術,像她,就打算把洋人的藥劑專業學通學透,再回國建造我們自己的民族藥廠。 實在不行的話,她就把自己的嫁妝換成學費,她可以不成親,但是這個洋她是留定了?!?/br> “她老人家當真有魄力?!甭勍惒唤行┥裢?。 陸世澄微微一笑:“我外祖母并沒有克扣母親的嫁妝,倒是被我母親的志向感動了,鼎力支持女兒出去留洋。 母親在外面五年,順利拿到了學位,回國第一時間投身革命,同時還想辦法籌措資金建造藥廠,在這期間,她認識了我的父親。 我父親當時負責打點陸家在上海的銀行和航運生意,出于對國家命運的擔憂,常常參加本地愛國青年或是商人舉辦的會議,他對我母親一見鐘情?!?/br> 他頓住了,表情透著遺憾,過片刻,才低聲往下說:“沒多久,外祖父遽然離世,外祖母也跟著病倒在床,家中生意眼看要一敗涂地,我母親不忍心我外祖母獨自支應這樣艱難的局面,只好暫時放棄自己的理想回家幫忙,可她此前從未插手過家里的生意,難免有些應付不來,我父親暗中幫她幾次,事后我母親知道這件事,不知是出于愛情,抑或是出于感激,總之她嫁給了我的父親?!?/br> 陸世澄的眉頭深深擰了起來。聞亭麗擔憂地望著他的側臉,他的不快活,讓她也跟著揪心。 他抬頭看向夜空,語氣里透出一種深切的悵惘。 “我想,假如母親知道后來會發生什么事,一準會后悔自己的這個決定。她本是一只在高空里飛翔的鷹,卻陰差陽錯被關進了陸家這個牢籠里?!?/br> 說話間,他儼然已經憋悶到了極點,扯一扯領口的領帶,霍然起身。 “結婚時,父親并沒有征求祖父的意見,僅給南洋拍了一封電報,緊接著就同我母親在當地教堂舉辦了婚禮,為這個,我祖父始終不接納我母親。不允許她住在陸家大宅,更不允許她擁有陸家的股份?!?/br> 陸世澄嘴邊露出諷意:“可我祖父沒想到,我母親對此毫不在乎,她同我父親去了荷屬文東埠創業,父親在那邊開辦了兩家新廠子,她就去當地荷蘭人創辦的藥廠參觀,最后甚至以一線女工的身份應聘進藥廠工作?!?/br> “她汲取了第一次創辦藥廠的經驗,失敗,不是因為她的理論知識不夠扎實,只因實踐方面毫無經驗。 所以這一次她想從基礎做起,我母親不是鬧著玩,她在工廠里待了一整年,寫下了一本厚厚的實踐手冊,之后我創辦這家大生藥廠,就借鑒了我母親工作手冊里關于第一線的工作心得?!?/br> 那大概是母親留給陸世澄的最寶貴的一樣遺物,聞亭麗心中百感交集,格外想親眼看看陸世澄母親的這本手記。 “那之后……我母親一直在等待機會回國,常常和自己的好朋友鄒哲平——也就是后來的鄒校長通信,鄒哲平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她在信上時時提醒我母親別忘記自己的理想,我母親備受鼓勵,暗中把一切工作都準備完畢,甚至連藥廠的名字都擬好了,寫信告訴鄒姨,說自己很快就會啟程回國,偏偏在這時候——” 陸世澄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牙關緊咬,一句話也說不下去了,聞亭麗無比動容,忙起身用雙臂緊緊擁住他。 很少人可以坦然訴說自己父母的死亡,即便已經成年了。這種痛就像是凝結在心上的疤痕,一輩子也不會自動痊愈。 何況,陸世澄的父母還是被人謀害的,小小的他,當時在現場目睹了一切。 想到此處,她的眼圈酸脹不已,今晚,他們兩個人都向對方訴說了心底的秘密。 但是這滋味并不好受,因為這一刻的她,與年幼的他有了奇妙的心靈感應,當時的陸世澄有多恐懼和無助,這一剎那她幾乎能感同身受。 “這些年你一定很不容易?!彼龓缀跏沁煅手f出這話。 陸世澄忽然就懂得了,她不僅是懂他,更像是透過他的描述親眼看到了那個年幼的他。 這一刻,內心的遺憾似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迅速撫平,情感上的慰藉竟有如此大的魔力,他聽見心房里傳來輕微的動靜,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從未有過這一刻,他如此感謝命運。 天臺上風很大,他脫下西裝將她整個包在自己懷里,天大地大,他有她就夠了。 兩人在藥廠待到快天亮才走。 看到朝陽的那一刻,無論是聞亭麗,還是陸世澄,都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他們像昨晚那樣手牽著手一前一后從樓里出來,只是手指比先前扣得更緊。 聞亭麗本想把花海帶走,實在是拿不動,才依依不舍從中挑選最喜歡的十朵帶走了。 沒想到第二天,陸世澄就派人將那片絢麗的「花?!?,一朵不落地送了她家里。每天一下樓,就能看到明艷的花海,這令聞亭麗高興了好些天。 第100章 《春風吹又生》在美琪電影院連映半個月, 場場爆滿,大獲全勝。 一夜之間,秀峰變得炙手可熱, 每天都無數電話打來, 一半是邀約聞亭麗拍廣告的,另一半是請黃遠山和聞亭麗去社會文藝機構演講的,還有大批演員打電話自薦想參與秀峰未來的新片的。 借著這大好勢頭,黃遠山隆重宣布秀峰的下一部片子《雙珠》將在一個月內殺青,同時還透露公司正積極幫玉佩玲寫新劇本,誓要幫她打造一個跟以往「花瓶美人」風格截然不同的新角色。 聞亭麗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帶著小桃子去鄒校長家里參加晚宴。 當日,務實女子中學同一屆的老同學來了不少, 鄒校長的小小客廳人滿為患,到處能聽見女孩們歡樂的笑聲。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鄒校長在連看三遍聞亭麗的新片之后,依然覺得有些不過癮,仗著校長的身份, 把聞亭麗喊到家里同自己交流觀影心得, 順便為她舉辦一個小型的慶功會。 在聽過陸世澄講述的往事后, 今日再看到鄒校長,聞亭麗心境自然不一般, 摟住鄒校長瘦弱的肩膀,久久不肯松手。 鄒校長想起自己學生這一路走來的不易,怪心痛, 對她說:“這段時間累壞了吧?校長這里沒有外人, 想哭就哭, 想笑就笑, 一切有校長替你兜著?!?/br> 趙青蘿感動地說:“校長還像老母雞一樣護著我們?!?/br> “趙青蘿,聽說你打算下一年就轉法律專業?你不學戲劇了?” “唉,別提了,那天去聞亭麗她們公司新成立的基金會幫忙,聞亭麗邀請了亞喬姐幫著主持「女工」慈善基金會的法律工作,當天,亞喬姐在現場指揮大局,當真什么都懂,而我這個學戲劇的,在一旁什么忙也幫不上,我就想,是時候該跟自己的夢想告個別了?!?/br> “可是,戲劇工作也是一樣偉大呀,好的戲劇可以對社會起到正面引導的作用?!?/br> “就是就是?!?/br> 趙青蘿卻不像是在開玩笑:“我不是心血來潮,這個決定我已經在腦海里思考很久了。那天我在看到那些女工們的遭遇,心都揪起來了,她們這輩子,永遠沒有機會去劇院看戲劇,可法律,卻能在生活中切切實實幫助她們…… 你們就當我任性吧,這幾晚,我已經哭過好多次了。每回想到她們的生活狀況,我就汗顏,她們比我差在哪兒呢? 倘若她們生在我的家庭,說不定比我要優秀許多,我碌碌無為,卻如此幸運,怎能不為不幸的她們做點實實在在的事?” 有人上前挽住她的手:“青蘿,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女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