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一生 第1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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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板,聞老板?!毙√锱苓M來,“有個男人在大門口徘徊快一個鐘頭了,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看著很可疑,要不要把他趕走?” 聞亭麗喜出望外,他來了。 “別趕,你快把他請進來?!?/br> 黃遠山和李鎮等人面面相覷。等到小田把那人領到門口,黃遠山像彈簧似的從凳子上彈起來:“你來做什么?我們這不歡迎你!” 來人正是黃遠山的徒弟譚貴望。 當日黃遠山一辭職,劉夢麟立即將譚貴望提升為公司的一流導演,讓他單獨執導新片,還將他的薪資提升至黃遠山在職時的水平。 譚貴望就這樣被“收買”了,對于師父的出走,他表現得相當沒骨氣,幾乎沒做任何抵抗就接受了新職位。 這也就罷了,黃遠山走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譚貴望不曾來探望過師父一次,對于師父創業時遇到的種種艱辛,也是不聞不問,那種冷漠的態度委實讓人心寒。直到一個禮拜前,秀峰正式成立,譚貴望才怯怯地給黃遠山打了一通電話,黃遠山不由分說把電話掛了。 就是一頭趨炎附勢的白眼狼!黃遠山如是說。 三年的師徒情誼,就這樣斷了。 眼看聞亭麗要將譚貴望請進來,黃遠山抬起自己的兩只胳膊卡在門框上:“不許進!他可是黃金公司如今最得寵的譚大導演,當心我這賤地,臟了他的貴腳!” 面對黃遠山的嘲諷和驅趕,譚貴望不作任何辯駁,只是低著頭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聞亭麗擋在兩人中間,極力勸道:“黃姐,你先別急,好歹給小譚一個解釋的機會,他是您親手帶出來的徒弟,您不相信他的人品,還不相信您自己的眼光嗎?” “算我當初眼瞎!快讓他滾,以后膽敢再走進我們秀峰的大門一步,我就把他往死里打!” 推搡間,譚貴望的口袋里意外掉出來一樣東西,竟是一條雪白雪白的孝布。 譚貴望面色慘白,飛快蹲下去將其撿起來緊緊攥在手心,仍是一言不發。 聞亭麗趁機將譚貴望拉進門,低聲對黃遠山說:“譚貴望的母親上禮拜去世了?!?/br> 黃遠山愣了愣。 聞亭麗嘆口氣:“還記得上個月小譚跟你請過一次假回鄉探親嗎,就是那一回,小譚發現自己母親身體出了問題,是一種罕見的慢性病,當地治不了,上海也只有那幾家西洋醫院能夠做手術,醫藥費高得嚇人,剛巧那一陣黃姐你辭職?!?/br> 譚貴望喉結滾動,出聲打斷聞亭麗:“聞小姐,您幫我夠多了,讓我自己跟師父說吧?!?/br> 他走上前對著黃遠山深深鞠了一躬:“師父,您罵我吧,我錯了,我私心太重,我擔心跟你出來單干,接下來會沒有固定的收入給我母親治病,于是我、我做了一回不講義氣的軟骨頭,昨天要不是聞小姐來勸我,我至今沒有勇氣來面對您,可我沒忘記自己這身本領是誰親手教的,不管您怎么罵我,您都是我的師父,如今她老人家走了,我也沒什么牽掛了,讓我來秀峰吧,師父,就算您不給我發工錢我也要跟著您干?!?/br> “你!”黃遠山恨得跺了跺腳,“這些事你為什么不早說? “我知道創辦公司需要很多錢,當初您走的時候是同劉夢麟撂過狠話的,我不想在這種關鍵時節拖你的后腿,何況當時我姆媽等不了太久,她需要立刻做手術——”他臉色一黯,迅速回頭擦了把眼角。 聞亭麗觸景生情,鼻根也有些發脹,上前牽緊黃遠山,另一手拉住譚貴望:“好了好了,話開了就好,師徒之間沒有隔夜仇,讓小譚來秀峰幫忙吧?!?/br> 黃遠山一肚子的話都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語氣依舊有些兇:“來可以,工錢是不會高的,還有,伯母的喪事料理好了嗎?你看看你臉色多差,回家好好休息幾天再來正式上班!” 聞亭麗抱著胳膊伏在闌干上望風景,偶爾回頭看看身后的窗子。 窗戶里,黃遠山興高采烈對著劇本比劃著什么,譚貴望也差不多,一邊聽,一邊手舞足蹈。 聞亭麗不覺會心一笑,這對師徒又回到了從前的老樣子,談電影的時候,眼睛里就只有電影,天塌下來也渾然不知。 “聞小姐?!崩铈傋叩剿磉叴蚵曊泻?,也順著她的視線回頭望了望,“其實你早就想把譚貴望挖過來了對不對?” 聞亭麗但笑不語。 “黃老板這爆炭性子……”李鎮無奈一笑,“虧得你在中間想辦法,不然這誤會還不知何時才能解開?!?/br> “黃姐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她心腸比誰都軟,有些話說開了就好,她最大的優點是從不記仇?!?/br> 李鎮回頭很認真地打量聞亭麗。 “怎么了?” “我在想,人的外表往往具有欺騙性,幾年前第一次跟遠山打交道時,我以為她是個精明的實干家,實際上她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而你,剛見到你時,我以為你是個不諳世事的浪漫主義者,結果你——” “是個精明現實的實干家?” “不不不?!崩铈偟皖^笑道,“不能這樣說……應該說,聞老板年紀雖輕,卻比許多人都更懂人性,你知道怎樣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有些看上去很棘手的問題,一旦到了你的手里,即能找到刁鉆的角度去解決,就像這一次,一個華美的于宏杰,一個黃金的譚貴望,老實人再也想不到用這種……用這種挖墻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聞老板偏偏能想到?!?/br> 聞亭麗注意到李鎮對她的稱呼已然發生了變化,她佯作未覺,只是瞅著他:“李經理這是在夸我呢,還是在損我?” “當然是夸?!崩铈傆芍缘卣f,“實不相瞞,當初遠山來杭州找我,我雖然答應了來幫她,心里其實一點底都沒有,這幾日看到聞老板的作風,我這顆心才徹底踏實下來,秀峰公司有聞小姐這樣的老板帶領,才能在這樣一個競爭激烈的環境當中站穩腳跟?!?/br> 聞亭麗不置可否,把自己的視線抬高一點,遠遠望向遠處幢一排排房子的玻璃窗,在夕陽的照耀下,那排窗戶紅得像著了火似的。 她悠悠然開了腔:“想過沒有,譚貴望也好,你李經理也罷,真正吸引你們來到秀峰的,不是我,而是黃姐?!?/br> 李鎮怔了怔。 “大家欽佩她的才華,信賴她的為人,相信她能帶領你們創建一番事業,所以你們來了,這就是黃姐的人格魅力所在,我也是如此?!?/br> 她慨然笑道:“生活當中不乏實干家,而像黃姐這樣的人,卻少之又少。她們可以為了理想破釜沉舟,可以畢生為一個目標勇往無前……這一點很多人都無法做到,所以自打秀峰成立后,我每一天都心懷感激,感激黃姐創建了這樣一個‘理想化’的世界,我也好,將來的玉佩玲也罷,這地方無意間給許多人提供了一條退路,因此,黃姐才是秀峰真正的精神力量所在,我只是一介俗人,甘愿幫她解決前進路上的荊棘罷了?!?/br> 李鎮幾乎為這番話酥倒。 “對不住,我前頭的話太片面了,這世上少不了聞老板這樣的能人,更少不了遠山這樣的理想主義者,否則我們的社會就不可能向前推進,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公道話,聞老板絕非一介俗人,您是一位實打實的強者——原諒我可憐的男性自尊心在作祟,從前我很不情愿將‘強’這個字眼用在女性身上?!?/br> “李經理倒是夠坦率?!甭勍惒挥傻眯ζ饋?。 李鎮鄭重其事把手伸向聞亭麗,同她握了握手:“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叫李鎮,很榮幸與聞老板和黃老板這樣的人物共事,良禽擇木而棲,以后秀峰就是我的家了?!?/br> 二人說笑間,注意到顧杰一個人在樓底下吸煙,他大概是看到了樓上兩人握手的這一幕,居然掐滅煙頭,也相當隆重地對樓上做了個握手的手勢。 聞亭麗微微地笑,她很清楚李顧二人這幾日一直在觀察她們是否有能力駕馭秀峰,她又何嘗沒暗中觀察他們。 經過今晚的這番談話,她開始相信自己和黃遠山沒有找錯人,至少他們懂分寸,不自大。 思量間,身后飄來笑聲,原來是曹仁秀同小田提著晚飯從外面回來了,曹仁秀笑哈哈地探出身叫他們:“聞到香味沒,還不快進來吃飯?” 李鎮和聞亭麗笑應一聲,夜風有點涼意,聞亭麗進屋時順手關上落地窗,再一次,她抬頭眺望遠處那排玻璃窗,紅紅的窗戶不見了,銀色的月光流水般映在那一排排窗上。 真是個靜謐而可愛的世界,對于明天、對于秀峰,她的心頭,就如面前這輪明月一般籠罩著柔和的光輝,靜靜地升起無限希望。 第90章 譚貴望和于鴻杰這一來, 黃遠山如虎添翼,沒多久便敲定了開機日期——八月五號。 聞亭麗常常從早忙到晚,可她絲毫不覺得疲憊, 而是亢奮得不得了。 新片一開機, 就意味著秀峰這艘「新船」將正式起航,而她的人生也將隨之邁上新的臺階,這讓她每天都覺得身上的血液似在燃燒,渾身上下充滿了干勁。 這期間也出現過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折,有技術上的問題,也有人事上的麻煩,前者交給黃遠山來做巧妙的解決,后者, 則被聞亭麗一一化解。 她和黃遠山配合越來越默契,彼此間的信任越來越深,這份默契和融洽,也深深感染了李鎮顧杰等人,公司從上到下空前團結, 全都卯足了勁為開機做準備。 鑒于《春風吹又生》大部分是夜間戲, 對于棚內燈光比一般的戲要求更高, 黃遠山決定再向美國公司那邊緊急訂購一臺最新式的貝爾浩攝影機、兩臺四達通錄音機、膠卷及30余盞供夜間照明的炭精燈等。 考慮到成片效果以及長遠的發展,大家都贊成這個決定。這是大手筆, 公司賬上的錢一下子少了一多半,不過好在聞亭麗手頭還有不少積蓄,加之《時間的沙》的票房分紅已到賬, 維持日常運營不成問題。 再過一些日子, 她們收到了美國公司寄來的運單, 一查, 原來設備已經順利運到日本某港口,再過一個禮拜就能抵達上海了。 聞亭麗便同黃遠山商量,先保證《雙珠》開機,《春風吹又生》不妨等設備都到齊了再開拍。 同時,她還建議在開機之前舉辦一個隆重點的招待宴會。 一來,可以借此機會讓她們的新片提前收獲更多關注度。 同時,也可以在社會各界面前展現秀峰的實力。 辦得好的話,秀峰便會順理成章成為上海灘的一張社交名片,將來拉贊助也好,與人合作也罷,都有了更多人脈和話語權。 黃遠山舉雙手贊成,聞亭麗便動身去《民樂晚報》找丁衡君商量發布會的細節,一切都出乎尋常地順利,宴會日期定在了開機前晚。 這天一早,曹仁秀有點好笑地拿著幾張請帖走進來:“聞老板,你瞧瞧這是什么?黃老板上車時掉下來的,我在后頭喊了好幾聲她也沒聽見,開著車一溜煙跑了?!?/br> “我瞧瞧,噢,這是請帖?!甭勍愝笭?,“今天得全部送出去,估計黃姐走的時候太著急了,給我吧?!?/br> 三張請帖面上沾了不少灰塵,聞亭麗用濕毛巾將它們一一擦干凈,不用打開也知道帖子里都是秀峰的貴客,否則黃姐也不會親自去送。 剛好她準備去上海電影協會找翁副會長談點事情,便順手將其放進自己的包里。 聞亭麗所料不差,請帖前兩張都是老熟人。一個是欣欣百貨的掌事人董沁芳,另一個是月照云,聞亭麗將請帖一一送上門。 燕珍珍居然也在月照云處,看到聞亭麗進來,煞有介事要把什么東西藏進抽屜里。 “我偏要看!”聞亭麗搶到手里。 竟是燕珍珍寫的新小說,早在務實中學念書時,燕珍珍就對文學充滿興趣,可惜她家里人認為那是不務正業,堅持反對她這個,念大學之后,燕珍珍并沒有放棄這一愛好,經常背地里寫些小故事,最近大概是寫到了不通的地方,而她的偶像月照云剛好暫寓在上海,于是帶著稿子前來討教。 聞亭麗一邊躲閃,一邊匆匆讀著,由衷地說:“咦,這開頭比上次那篇更好了!” “你少打趣我?!毖嗾湔浜貌蝗菀撞攀指鍝尰厥种?。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不信你問問月姐?!?/br> 燕珍珍用手稿擋著自己的臉,然而忍不住露出自己的眼睛,滿眼期待地瞄向月照云。 “小聞說得對,確實是寫得好,來,快把稿子給我,我迫不及待向往下看呢?!?/br> 這話對燕珍珍無疑是莫大的鼓勵,她興沖沖把手稿交還給月照云,搬一把凳子挨著自己的偶像坐下。 聞亭麗同她們說了一晌話才出來。正值晌午時分,馬路上熱浪滾滾,她熱得暈頭轉向,上車打開最后一張請帖,上頭寫著孟麒光的名字。 黃姐跟孟麒光有些親戚關系,而且以孟麒光如今在上海灘的人脈和影響力,請他來捧場也不意外。 她發車去往孟公館,下車走到門前的紫薇樹下按門鈴,頭頂的烈日幾乎要將她融化,她一邊擦汗一邊往里看,很快就有人出來了。 “請問您是……”孟家的下人例行公事發問,忽然喜道,“您是那位聞亭麗小姐吧,我們孟先生在家,您快請進?!?/br> 聞亭麗只當這人看過自己的電影,點頭笑道:“麻煩了?!?/br> 她被安排在孟家的招待室里等候,就像上次來時一樣。只是這一回等得格外久,大約差不多十多分鐘后,后廊上才傳來動靜。 那聲響有點奇怪,「篤篤篤」,仿佛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像是有人正撐著拐杖慢慢朝這邊走。 聞亭麗一訝,這絕不會是孟麒光走路的動靜,稍頃,就見一個年輕男子拄著拐杖出現在招待室門口,居然就是孟麒光。 他里頭穿著一套銀白色的睡衣,外頭系一件黑色夾金絲的睡袍,仿佛午睡剛醒的樣子,頭發有點凌亂,底下光腳趿著一雙輕便的拖鞋,這樣隨意,倒比往日衣冠楚楚時看著稍微英俊一點,他左腋下方杵著一根拐杖,這想必就是剛才那怪聲的來源了。 聞亭麗大感意外:“孟先生這是?” 突然想起幾月前孟麒光出過一次車禍,忙改口說:“孟先生的傷好一點了么?” 孟麒光目光沉沉盯著聞亭麗,有那么幾秒,他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 仿佛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把聞亭麗攆走,雙方靜滯了一會,他終于開了腔:“難為聞小姐還記得這事?!?/br> 聞亭麗扭頭咳嗽一聲,孟麒光出車禍之后,她一次也沒探望過他,兩人從此不來往也就罷了,今日既主動登門送請帖,不解釋兩句實在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