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一生 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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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歲的南淇望著橋下的滔滔的江水,無數次想縱身跳下,但最終,求生的意志讓她走下大橋?!?/br> 關于這幕戲如何演,聞亭麗先前在化妝間里獨自揣摩了許久,二十四歲的南淇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不論生活帶給她什么樣的苦難,她都堅強地扛了過去,這次究竟是什么樣的打擊,居然讓南淇徹底喪失了生活下去的信心,相信不僅僅是日常生活的痛苦,或許還有來自親友的背叛和欺騙。 聞亭麗想象著“南淇”這一路走來的心理狀態,淚花不知不覺從眼角冒出來。 屋子里的人盡可能用挑剔的眼光看待聞亭麗的表演,但她臉上的的確確表現出了一種真切的悲痛和絕望,真得不能再真。 在眾人的注視下,南淇搖搖晃晃走到橋頭,表情空茫地望著下面,仿佛有風吹來,吹澀她的眼眶,她木著臉立在橋頭,無意識圈緊自己的胳膊,就在這時,她的肩膀猛地抖動了一下。 很快,她的額頭冒出了大顆冷汗,臉色更是煞白,與此同時,她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強烈復雜的情緒,她開始崩潰慟哭,嘴唇和下巴難以控制地顫抖。 只這幾個動作,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這個“南淇”剛剛遭受過一場毒打,她全身上下都是傷,所以,她的行動是如此困難,所以,她的痛楚里還含著一股強烈的懼怕和恨意。 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是表演,卻讓人忍不住誤會這女演員是真的受了傷,太逼真了,她的每一次皺眉,每一個哆嗦都能讓人跟著心頭一緊。 在座的只有黃遠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一面在心里為聞亭麗喝彩,一面暗罵聞亭麗為了表演不顧自己的死活,有那么幾次,她擔心得差點從席上跳起來,最終因為怕影響聞亭麗的狀態,又強按著坐下。 這場戲演完,屋內屋外不復方才的平靜,而是如同炸開了鍋一般,嗡嗡嗡響個不停。 身為文藝界人士,大伙都知道優秀演員往往能將悲痛等不同情緒展現得惟妙惟肖,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將軀體上的“疼痛”演得如此逼真的。 方才那一幕,讓人不知不覺跟著咬緊牙根,他們開始用全新的目光認真審視面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演員。 到第三場戲時,周圍投來的目光里,隱隱約約多了一份期待。 黃遠山反倒擔憂起來,假如最后這場不比前兩幕戲發揮得更好,只會讓人產生落差感,反倒不如“一開始不夠好,后頭好”來得好。 另一方面,演員是能感知觀眾對自己的期待的,壓力一大,就容易發揮失誤。 她緊張地把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嗽一聲。 她沒猜錯,聞亭麗的的確確在發愁該怎樣表演。 【三十一歲的南淇獨自坐在黃昏的房間里抽煙,抽完一根煙,她從抽屜里取出一把槍,對著自己的太陽xue扣動扳機?!?/br> 沒有前因,沒有交代任何背景,沒有人知道南淇為什么這樣做。 編劇月照云甚至沒有花筆墨描寫南淇此刻的表情和情緒。 這場戲給了演員最大程度的發揮空間,卻也讓人有一種無從下手之感。 二十四歲那次扛過去了,三十一歲的這一次為何走得如此決然? 一個人獨坐在窗前抽煙時,“南淇”的腦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 一直揣摩到最后一刻,聞亭麗都還沒有拿定主意該怎樣演繹。 “聞小姐,時間到了?!?/br> 聞亭麗硬著頭皮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道具,“窗前”有桌有椅,她若有所思走過去坐下,當二號鏡對準她時,狀態瞬間不一樣了。 臉還是那張臉,衣服也沒換,眼神和姿態卻足足蒼老了十歲,抽煙的姿勢很嫻熟,甚至透著點油滑的感覺,坐姿也有點“不正經”,一手抱胸,另一手懶洋洋夾著煙。 眾人看得大氣不敢出,任誰也無法將眼前這個“南淇”跟前兩幕戲的“南淇”聯系在一起。 “南淇”靜靜對著窗外吐煙圈,臉上沒有激烈的情緒,相反,她十分豁達和平靜。 低頭撣撣煙灰,她的鼻腔里哼起了歌,歌是十年前流行過的漁光曲,曲調有點悲傷,可她哼唱得很輕松。 哼了半截,不知想起了什么,南淇“哧”地一笑,接下來,她沒有再吸煙,也沒有再哼歌,只是夾著煙管在那兒想著什么。 很長一段時間,她看上去不像一個真人,倒像一座木雕,她的臉上沒有恨,也沒有悲,只有一片空白,她安靜到連頭發絲都垂在那兒一動不動。 看到此處,場內有人不由自主松松自己的領口,太壓抑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沉悶感壓在心頭上,這女人的神態活像是陷進一個看不見的深淵,那是生活中的的沼澤,現在的南淇,正隨著沼泥緩緩沉沒,沒人可以伸手拉她一把。 不少人被這一幕勾起了內心深處的憂恐,生活的路從不平坦,自己的沼澤地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爬出來,可是,這個女人顯然已經累壞了,因為只有最深的絕望,才能讓肢體產生這種麻醉性的失力感。 直到被香煙燙到了手指頭,南淇才有了一點反應,但她并沒有立即撒開那根煙,而是機械地轉過頭盯著它看,這讓她看上去更像一個空心人。 看著看著,她的眼眶里毫無預兆地流下了兩行淚水,嘴邊卻勾起一絲厭世的笑,隨手丟掉香煙,傾身到抽屜里摸出一把匣子槍,動作很從容,表情也很隨意,就像平日里在抽屜里找脂粉一樣。 隨后,她鬧著玩似的將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xue。 桌子上有面小鏡子,她對著鏡子比劃來比劃去,儼然在找尋一個最合心意的位置。 突然間,她毅然扣響了扳機。 “砰——”伴隨著那聲響,南淇像一尊被擊碎的雕像,頹然坍塌在桌上。 死寂的感覺滔滔的潮水淹沒這房間,房間里剎那間變得悄無聲息,每個人都像被這看不見的冷水嗆住了,胸口憋悶難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遠山霍然起立,太拼了!簡直不要命! 以聞亭麗這會兒的傷勢,根本不可能毫不遲滯地做出這般流利的表演,可是她做到了。 她舉手扣搶的動作要多果決就有多果決。相應地,傷口必然也是要多痛就有多痛,可她面上一點痕跡都沒露出來。 這段表演把人的心弦一點一點拉到極緊,再殘忍地將心弦一下子割斷。短短幾分鐘,黃遠山感覺自己也跟著南淇死了一回,她現在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只想大口喘氣。 不知誰率先爆出一聲喝彩:“好!”掌聲轟然而起。 沒等分數出來,聞亭麗就急匆匆出了屋。 剛才她全憑著一股意志力在強撐,這會兒是一刻都撐不下去了,受傷的肩膀在一跳一跳地痛,痛得她冷汗直冒。 迎面圍上來一大堆記者。 “聞小姐,我認出你了,你是上回青少年話劇比賽的冠軍,難怪黃老板說你是天才,剛才這段靈得不得了?!?/br> 聞亭麗越急著抽身,越是挪不動,偏偏黃遠山還要主持比賽沒有跟出來,不然還能幫著解圍。她只得忍痛笑道:“實在抱歉,我得盡快去一趟盥洗室,稍后再接受各位的采訪行不行?!?/br> 記者們惦記著盡快盡快回去盯住第二號登場的玉佩玲,怎肯放聞亭麗離開。 “就說兩句就成!聞小姐,這是你第一次拍片子嗎?以前有沒有在別的片子里跑過龍套?” 這時玉佩玲帶著一幫人出來了,先前她一直按照規定在化妝間休息,這會兒一出來,不期然看到記者們對聞亭麗如此熱情,不免有點摸不著頭腦,那姓陳的經理警惕地覷了聞亭麗兩眼,干巴巴笑著說:“借過、借過,輪到玉小姐試鏡了?!?/br> 然而,記者們一心想要從聞亭麗處弄點采訪資料,竟是推也推不動。 忽有人強行分開人群走過來。 “聞小姐,先前黃老板說你崴傷了腳,約我過來為你診治,怎樣?還能走動嗎?快隨我到那邊診視?!?/br> 聞亭麗驚喜出聲:“路易斯大夫?!?/br> 路易斯二話不說扶著聞亭麗向外走。他是滬上名醫,記者們多少都聽過他的大名,一時也不好再攔,眼睜睜看著他二人順利突圍。忽聽有人說:“那不是陸公子嗎?” 記者們集體向后看,聞亭麗心口猛地一跳,也跟著回望。果見一眼就看見那高挑的身影站在走廊另一側。 陸世澄身邊是鄺志林和黃金公司負責業務的沈副經理,再后頭,是《時間的沙》的導演洛光明。 沈副經理和洛光明正唾沫橫飛跟陸世澄說著什么,陸世澄的目光卻望著這邊。 他望一眼聞亭麗,隨即對路易斯大夫使了個眼色,路易斯忙對聞亭麗說:“聞小姐,我們走吧?!?/br> 聞亭麗不敢讓自己的笑意明晃晃掛在臉上,乖乖隨路易斯轉身。 玉佩玲早邁步朝那邊走去,她像是對陸世澄充滿了興趣,一路盯著他的臉瞧個不停,到他身前時,她站定了腳,等著他主動跟自己打招呼。 她不信陸世澄沒有聽說過她,她有點好奇像他這樣矜持文雅的公子哥兒,會以什么樣的方式同她搭訕。 陸世澄的注意力卻始終放在旁處,稍后轉身就走。 玉佩玲頓覺掃興,嘟了嘟嘴,昂首邁入攝影室。 “陸公子是專程來看玉小姐試鏡的吧?!?nbsp;有人甕聲甕氣冒出一句,聲音很大,惹得眾人一頓。 陸世澄詫異皺眉,鄺志林也愕了愕,但他隨即把否認的話咽了回去。 洛光明卻急忙笑著說:“不是的,陸先生是過來洽談《時間的沙》注資一事的?!?/br> 他卻忘了,這種事越解釋越容易引人猜測,他這一回應,記者們馬上就來勁了。 “這樣巧的嗎?怎么偏偏在玉佩玲小姐試鏡這日來貴公司洽談業務?對了,從前沒有聽說陸氏家族對電影行業感興趣,為何這次陸小先生突然要投資電影了?是不是因為玉小姐這次要主演黃金影業的電影,所以特地以這種方式為她保駕護航?” “陸先生,你跟玉佩玲小姐是何時認識的?” 陸世澄理也沒理就徑直上樓去了。 記者們無奈之下,只得掉頭圍住玉佩玲的經理。 那姓陳的卻只是曖昧地說:“這個嘛……無可奉告,無可奉告?!?/br> 聞亭麗險些氣破肚皮,剛才她可是全瞧見了,就是這陳經理丟出的那句“陸公子是專程來看玉小姐試鏡的”才引來了sao動。 她真想揪住這人的三角臉面前問他要不要臉。 玉佩玲也真是的,怎么雇了這樣的人當自己的經理。 直到進休息室重新上藥時,聞亭麗仍未完全消氣,忽聽隔壁有人說:“這個陳茂青真夠厲害的,隨隨便便一句話就給玉佩玲添了一樁新聞,對方還是陸家,不怪玉佩玲紅成這樣,照我看,小蝶君和周曼如手邊的所有人馬加起來也不及一個姓陳的會搞事。你瞧著吧,就算今天玉小姐試鏡不利,也會憑借著新的新聞霸占明天的報紙的?!?/br> 聞亭麗聽得一愣一愣的。 路易斯對于這些事毫不關心,只忙著檢查聞亭麗的傷勢。 “聞小姐拼命之前能不能稍稍顧及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 聞亭麗面露愧色:“你們什么時候來的?” “你演第二幕戲的時候我們就來了?!?/br> “那陸小先生他——” “也在?!?/br> 所以陸世澄看過她的試鏡了!聞亭麗眼睛亮亮地問:“他怎樣說?” 路易斯苦笑:“還能怎樣說,陸小先生自是擔心得不得了,聞小姐,我們都知道你很想爭取這次機會,但你得牢記健康才是是首位的,沒有健康一切努力都將是零?!?/br> “是是是?!甭勍愋奶摰貒@口氣,“對了,我不想纏太多紗布,最好衣裳外面看不出才好?!?/br> “這些事陸小先生都交代過了,放心,我有法子?!?/br> 弄完胳膊,聞亭麗重新將外套穿到旗袍上,不慎扯到傷口,口中“嘶”了一聲。 “這時候知道痛了?先把這兩片藥吃下?!?/br> 聞亭麗口里吃著藥,耳朵卻忙著聽動靜,自從玉佩玲進去后,走廊上的掌聲就沒有斷過,這讓她的一顆心跟著七上八下跳個不停,盡管試鏡時她拼盡了全力,但她對于自己能否勝出她可是一點底都沒有。 她盤算著出去瞧瞧其他女演員的表演,橫豎她的試鏡已經結束了,不必擔心犯規??伤龥]想到路易斯給的藥丸里有點安眠的成分,沒等她想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忽聽有人在耳邊叫自己。 “聞小姐!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