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一生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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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聞亭麗正用英文跟路易斯大夫交流自己的傷情。 她語調輕快,英語說得也很合文法。 陸世澄邊聽邊想,不必猜,路易斯大夫很快也會變得話多起來,果然沒一會,路易斯的口吻就不似剛進屋時那樣嚴肅,甚至還“嗬嗬嗬嗬”地笑了兩聲,劉媽也對聞亭麗頗有好感,進屋后一個勁地幫忙遞水遞藥。 陸世澄插起了褲兜向外走,他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一回身,才發現陳管事仍站在自己后頭,從陳管事滿臉訝色的模樣來看,儼然也對聞亭麗這出眾的交際能力感到吃驚。 陸世澄率先離開走廊,陳管事回過神說:“快七點了,我讓他們將少爺的晚飯呈上來?!?/br> 二十分鐘后,路易斯大夫提著醫箱出來了。 “胳膊和膝蓋上的皮外傷已經弄好了。比較嚴重的一處傷是左踝軟組織的水腫,不算重,剛才我給密斯聞做了包扎和固定,休息幾天問題不大的?!?/br> 陸世澄跟路易斯大夫握手致謝,陳管事讓人送路易斯大夫出去。 客廳重新恢復了寂靜,趁著眼下清閑,陸世澄到書房里回了幾封信,不久就有下人在偏廳擺晚膳了?!俺紊贍?,晚飯好了?!?/br> 陸世澄剛出來,就看見劉媽扶著聞亭麗出來。 聞亭麗一面艱難挪步,一面說:“劉媽你別送了。路易斯大夫都說我的傷一點也不重,況且上藥之后也不疼了,我可以自己走的?!?/br> 她左邊的腳踝上纏上了紗布,遠看活像包著一顆大蒜。 抬頭看見陸世澄站在偏廳的餐桌旁,她忙停下來說:“多謝陸先生幫忙請大夫,對了,您剛才要問我什么事來著?” 陸世澄自是無話可問,但如果不問,他先前的行徑就顯得極其鬼祟、極其可疑了,剛好他心里有一件事疑惑很久了,便煞有介事令人將紙和筆拿過來,忽一眼看見桌上的飯菜。 但都到這個時間了,問完話就叫她走,實非待客之道。 只好寫了句: 【聞小姐腳上受了傷,不如先在敝處用過晚膳,稍后再問你一件事?!?/br> 本以為聞亭麗會客氣幾句,結果她只愣了愣,便靦腆笑道:“那就卻之不恭了?!?/br> 陸世澄面色無改,馬上令人再添一副碗筷。 聞亭麗小聲問劉媽電話在何處,說想給家里打個電話。 陸世澄繼續立在那兒等著,不一會,就聽見聞亭麗對電話那頭叫“周嫂”,緊接著,又換了一副可愛的聲氣,小聲笑著說:“小桃子今天乖不乖?jiejie當然乖了!你跟周嫂先吃飯,對,必須把飯吃光光,不然jiejie回來不給你買糖糖?!?/br> 陸世澄暗猜那是聞亭麗的meimei,鄺志林說她的父親已是病入膏肓,現在聞家的一切,全是聞亭麗一個人在支撐。 但自打第一次見她,他好像從沒在她臉上見過愁苦之態—— 正出神,聞亭麗放下電話回到了餐廳。 看見陸世澄立在桌邊等她,她頓時有些無措:“您實在是太客套了,您快請坐?!?/br> 碰巧陳管事用完晚膳回來,見此情形,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反應極快,疾步走過來幫聞亭麗拉開一把餐椅,笑道:“少爺說這菜有些清淡,也不知道合不合聞小姐的胃口?!?/br> 聞亭麗一看,桌上只有三菜一湯,看來陸世澄在吃飯方面倒是很隨便,怪不得上次她請客時,陸世澄嫌她菜點得太多。她本意也不想在陸家蹭飯,不過是尋個借口再多逗留一會,假如這時候有人給陸世澄打電話,她說不定能聽見些什么。 她忙擺擺手:“我什么都愛吃,平日我晚飯時也吃得很隨便,您千萬不必再費事?!?/br> 話雖如此,陸世澄還是讓陳管事吩咐廚房再添了幾個菜。 陸家廚房干活快得出奇,才十來分鐘就將菜送過來了。 第一道菜是紅燒禿肺,另外兩道分別是油面筋塞rou和扁尖腐衣湯。這都是上回她請客時點過的,而且每一樣都是她極愛吃的。 聞亭麗抬眸望向陸世澄,這個人的教養幾乎刻在了骨子里。她見過不少假裝有教養的富戶,充其量能夠偽裝一時,不像陸世澄,此人是真懂得觀察和體恤旁人的情緒,那樣敏銳,那樣懂得尊重,同時又不露痕跡。即便只是臨時留她吃飯,也不是講假客氣,而是毫不敷衍。 她非常淑女地拿起筷子,她是從來不懼與人交際的,今晚還是頭一次在人前露出拘謹的姿態。 安安靜靜吃了一頓飯,下人撤下桌盤,把茶奉上來,陸世澄開始問話了。 【你跟衛英幫的人是怎么認識的?】 聞亭麗茫然地看著單詞本上的這行字,衛英幫?什么衛英幫? 空氣就這樣靜默下來,陸世澄的目光也隨之淡了幾分,他靜等著聞亭麗做反應。 “我不能說?!焙鋈婚g,聞亭麗福至心靈,頑皮地搖了搖頭,“雖說那次陸先生也幫了我的大忙,但關于這件事,恕我也不能詳述?!?/br> 她的笑甜得幾乎能把人融化。 陸世澄不禁垂下眼眸,雖然一開頭她明顯滯了一下,但后頭的表現全無破綻,而且這番話跟鄺志林調查的結果相吻合:她因為受了衛英幫的恩所以才三緘其口。 他適時地打住了話頭。 【天色不早了,我叫他們送你回去?!克鹕砜粗?。 他并不知道聞亭麗背后早已爬滿了冷汗。 剛才這個問題,打得她措手不及?!靶l英幫”——她確信自己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發愣的那一瞬間,她把腦子里跟這三個字有關的人和物迅速搜羅了個遍,結果一無頭緒,但她知道,陸世澄問的這個問題,一定與他們的某段共同經歷有關,可是她跟陸世澄總共也沒相處過幾次,忽想起那日的遭遇,難不成他問的是那幫老太太? 畢竟事后她也好奇對方的來歷來著,只不過厲成英為了保護那幫女子一句也沒跟她多說。 為了不讓陸世澄繼續逼問,她只能冒險賭一把,故意回應得很含糊,并且及時止住了話頭。這種情況下,話越多,破綻就越多。 好在她賭對了,陸世澄看上去并未起疑。 她不敢讓他看出她的雙腿已經被嚇軟了,借著低頭喝茶的工夫在桌邊又磨蹭了一會。 陸世澄也未催,只是這光景落在陳管事眼里,倒像是聞亭麗故意不肯走。他有點好笑地想:這樣大方的小姑娘,難得也有害羞的一面。 等到聞亭麗起來,陸世澄便讓人扶她出去,一扭頭,就看見陳管事臉上掛著飽含深意的笑容。 聞亭麗也瞧見了,她一想就明白陳管事誤會了,罷了,這情形的確不好解釋,又悄悄溜一眼身邊的陸世澄,陸世澄比陳管事還要機敏百倍,連陳管事都能看出她剛才不對勁,不知他現在又是怎么想她的。 陸世澄卻仿佛毫無所覺,僅是指著客廳外做了個手勢。 陳管事把臉色正了一正:“讓司機把聞小姐送回家?” “真不用?!甭勍惷φf,“學校門口就有電車,我可以坐電車回去的?!?/br> 陸世澄看看她的腳下,聞亭麗順著一看,她的左腳都被包成這樣了,再逞強就有些惺惺作態了。 “那就謝謝陸先生了?!彼p聲說。 陸世澄面色無波向外走,陳管事令人把陳媽找來攙扶聞亭麗。 剛送到臺階上,客廳的電話響了。 陳管事恰在外頭叮囑司機,屋里的下人便接起了電話:“找少爺的?!?/br> 陳管事忙在外頭說:“叫他等一等,稍后會回過去?!?/br> 下人便要掛斷電話,但那邊也不知說了什么,下人慌了起來:“少爺,是天星貨棧的婁老板打來的,說是很緊急的事,叫您趕快聽電話?!?/br> 陸世澄對陳管事使了個眼色,陳管事忙道:“先掛斷?!?/br> 聞亭麗心跳加快,趁勢說:“多謝陸先生,多謝陳管事,多謝劉媽。再見?!?/br> 說著向臺階上的人鞠了一躬,彎腰上了汽車。 陸世澄回身進客廳,邊走邊指了指電話。 “要給婁老板回電話嗎?”陳管事語氣急切。 陸世澄剛要點頭,忽又改了主意。 他想起了先前問話時聞亭麗那短暫的怔忪。 在他看來,聞亭麗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貍。每當他懷疑她的動機時,她總能不露痕跡地化解他的疑心。 可是不知不覺間,這已是第二次他跟她同桌吃飯了,而且這一次,她干脆光明正大在他家用的晚餐。 仔細一想,她好像總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接近他。再看看身邊的陳管事和劉媽,他們好像也對聞亭麗并不反感。 陸世澄說不上哪里不對勁,插著褲兜踱了幾步,停下來指著電話做了個手勢,陳管事怔然:“要找鄺先生?那婁老板那邊——好,我馬上就給他打電話?!?/br> 因著陸世澄的交代,司機將汽車駛出陸公館之后,一徑開往白爾路的寓所前。 路上,聞亭麗反復回想今晚跟陸世澄相處的情形,盡管他待她這樣周到,她卻不敢保證他沒對她起疑心,畢竟陸世澄太深,也太靜了。 但厲成英說得對,想讓對方不起疑心是不可能的,只要陸世澄拿不出證據證明她有問題,他就拿她沒辦法。 而現在,她卻不得不冒險了。 剛才電話里提到的天星貨棧似乎是一個專門運貨的機關,對方的語氣又是那樣急,假如這電話跟那批藥有關系,這顯然是個不容錯過的機會。 只要她立刻給厲成英打電話,那邊很快就會有所行動。 但如此一來,陸世澄就能明確知道是她走漏的消息了,畢竟剛才電話打過來時,她就在他身邊。 可她眼下還在務實念書,不,何止務實這一時期,得罪陸家之后,她在上海的處境只會比當初被喬老爺和喬太太針對時更艱難百倍。 這樣的后果她能不能承受得起?她捫心自問。 一路上,她的內心都做著激烈的斗爭,快到家時,陡然想起那日在醫院看到的鄧院長那重傷昏迷的樣子,不能再猶豫了,鄧院長處在極大的危險之中,每錯失一次調查的機會,鄧院長的生命就會多遭受一次威脅。 何況鄧院長身后,還有厲成英一幫人——只要她愿意,她隨時可以反過頭來向陸世澄出賣他們,但他們還是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的聯絡方式、聯絡地點、以及中每個人的“后背”都亮給她看,甚至包括她們跟衛英幫有往來的事實——不,她不能辜負她們對自己的信任,至少,現在絕不是只考慮自身利益的時候。 下車后,她再三向陸家的司機道謝,等到司機將車開遠了,便立即拐出來到附近的電話局給厲成英打電話。 “厲姐,是我……對,天星貨棧,那邊好像很緊急的樣子?!?/br> 打完這通電話,聞亭麗在電話局里呆坐著,她知道,厲成英的能力和行動速度超乎她的想象,厲成英這一動,陸家那邊馬上就會有所察覺。 最遲明天,不,也許就在今晚,陸世澄就會確定她有問題,萬一陸家因此蒙受了很大的損失,陸世澄會怎么對付她簡直不敢想。 她無意識將兩手插在頭發里,兀自發著呆。趁著陸家還沒發動行動之前,她得連夜為自己和小桃子準備一條后路。 要不去南京或是杭州躲一陣吧,對,明天清早就出發。 大額的支票和銀票藏在她的貼身小衣里,首飾么,平日都收在她的書袋里,要走隨時可以走。 除此之外,包律師當初還跟她簽訂過合同,為了補償她所承擔的風險,將來他會以曙光律師事務所的名義賠償她一千大洋,如此龐大的一筆現金,再加上她身上現有的錢,足夠她和小桃子維持個幾年了。至于到了杭州或是南京之后怎么辦,她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 念頭一起,聞亭麗立即打電話到祥升車行訂了三張去南京的火車票(注),交代車行盡快送到慈心醫院去,同時還訂了一輛出租車預備稍后坐車去醫院。 從電話局里出來,聞亭麗便飛快回到寓所收拾行裝,把自己和小桃子的應季衣裳裝在一個舊皮箱里,又找出上次跟包律師簽訂的那份合同放入書袋,提著皮箱就從家里出來。 到了馬路邊,她坐在皮箱上等車,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祥升車行的出租車,卻等來了一輛很眼熟的黑色汽車。 等對方駛近,聞亭麗才發現車里的人是孟麒光。 他沒帶司機,自己開車來的。 聞亭麗雖有些意外,卻忙隔著窗戶向他打招呼:“孟先生?!?/br> 孟麒光搖下車窗:“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