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千明抓著因果絲線，站在復刻鏡的表面，身形已然淹沒在無數的攻擊之中，但雙眸之中的光芒卻依舊璀璨如星。

    “都給我封！”

    紀千明低吼一聲，永恒氣息催動到極致，隨著他的動作，纏繞著無數歸墟的因果絲線被他硬生生的扯出。

    下一刻，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從時空壁壘的間隙中掉出，摔落在復刻鏡的表面，被永恒封印之后，掙扎著沉入鏡中。

    他們，是來自其他平行時空的歸墟。

    這就像是一場跨越了無數時空的拔河，一邊是無數個歸墟，另一邊，則是紀千明。

    最終，還是紀千明占了上風。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歸墟被封印，與紀千明對抗的歸墟數量急速減少，甚至有一部分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妙，試圖扯斷這根因果絲線，避免被紀千明一網打盡。

    可惜，紀千明已經在這根因果絲線中注入了永恒的氣息，這根因果絲線現在根本無法被外力扯斷，即便是《因果》本身也不行。

    于是，紀千明就憑借著手中的一根因果絲線，強行將所有的歸墟都拽入這方世界。

    隨著最后一個歸墟被封印進鏡面世界，法則攻擊的海洋終于停止，死寂干枯的宇宙之中，只留下了紀千明，和他手中的復刻鏡。

    紀千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嘴角浮現出笑意。

    一口氣封印了所有的歸墟，這么一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接下來，只要用《永恒》撥亂反正，消除所有歸墟存在的痕跡，所有的時空都會恢復原樣，自己和紫衣“紀千明”的約定，也能夠完成。

    突然，他的身形一頓，眉頭微微皺起。

    《永恒》……怎么消除歸墟存在的痕跡，怎么撥亂反正？

    紀千明是《永恒》的主人，《永恒》能做到什么他最清楚，可問題是……在它的權柄之中，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永恒》只能是一個人的永恒，它的效果根本就無法覆蓋所有平行時空。

    那為什么紫衣說《永恒》能救回所有人？

    不，應該說……紫衣明明只是個連六階都沒有觸碰到的能力者，更加不可能有接觸到《永恒》的機會，他是從哪里聽來的《永恒》能恢復所有時空這項能力？

    是確有其事，還是他被人騙了，還是說……這只是他自己的愿望？

    紀千明眉頭緊鎖，行走于枯寂的世界之中，既然自己已經與紫衣達成了約定，就要想辦法完成，要么是《永恒》通過某種手段確實能做到這一步，要么就是……這根本不可能做到。

    如果是后者，難道紀千明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時空，告訴紫衣“這一切只是你的妄想，你的朋友，親人都永遠也回不來了”？

    他真的能這么做嗎？

    紫衣“紀千明”的經歷太慘了，如果這真的只是他自己妄想出來的，那這應該就是支撐他在一個又一個時空尋找打贏歸墟方法的動力，也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徹底毀滅他的希望……紀千明做不到。

    紫衣“紀千明”，也是紀千明。

    就在紀千明苦苦思索之時，一抹微不可查的時間波動出現在他的身邊，仿佛有一雙眼睛從過去而來，正在窺視他。

    紀千明回過神，眉頭一皺，看向那目光投來的方向，雙眸似乎能看穿時間的流動，找到那目光的來源。

    看清了窺視者之后，紀千明一愣。

    “老師……”孤寂的世界中，紀千明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是在他即將墮入冥界的瞬間，看穿了未來的軌跡么……

    《幽冥》竟然還能有這種效果？看來葉紋的作用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啊。

    等等！葉紋……

    紀千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雙眸之中爆發出一團精光！

    紀千明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微笑道，“老師，先委屈你在冥界呆一會……很快，很快過去的我就會將你救回來的……”

    說完，他再度轉身，向著枯寂的宇宙再度進發。

    很快，那來自過去的目光便消失了。

    紀千明徑直來到世界樹的面前，在至上歸墟被封印后，他體內的所有葉紋和終焉都自動回歸了世界樹，他的目光很快就鎖定了某個葉紋，利用復刻鏡再度復刻了一遍。

    葉紋之末，《一問》。

    《一問》一年之內只能問一次問題，但在紀千明將其復刻之后，這個次數就會被重置，這一點從之前紀千明在自己的時空復刻《一問》之后就發現了。

    那如果換個時空，再復刻一次《一問》，那次數是否會再度重置？

    紀千明想試試。

    “《永恒》能夠消除歸墟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將所有時空恢復嗎？”紀千明握著《一問》認真問道。

    半晌之后，一行小字憑空浮現在紀千明的眼前。

    【不能】。

    可行！

    紀千明眼睛一亮，二話不說，利用復刻鏡再度穿透時空壁壘，來到了另一顆世界樹的面前，復刻《一問》，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如何消除歸墟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恢復時空？”

    一行小字浮現在虛無中。

    【初始之紋，《晨曦》】

    《晨曦》？初始之紋？紀千明看到這兩個詞，直接愣在了原地。

    紫衣告訴過他，在每一個時空，《晨曦》都會通過各種方式回到他的手上，他猜到了《晨曦》的背后可能存在某種秘密，但卻不知道是什么。

    現在，答案似乎就在他的眼前。

    紀千明如法炮制，來到另一個時空，復刻了《一問》。

    “什么是初始之紋？”

    【初始之紋《晨曦》，是世界樹誕生后，孕養出的第一枚葉紋，具備凈化并抹除一切污穢的能力】

    再度換到另一個時空。

    “如何使用《晨曦》恢復時空？”

    【將《永恒》與《晨曦》融合，使得每一個時空的《晨曦》都抵達七階，即百分之一千的發揮出葉紋的能力，晨曦的光輝會將一切都帶回正軌】

    原來如此！

    紀千明的眼中閃過喜色，沒想到《晨曦》的凈化污穢，在抵達七階之后能發揮出如此神奇的力量！

    緊接著，紀千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度問道：

    “如果時空恢復，一切都回到原點，那還會不會有人記得我？”

    【一切回歸原點，所有人的記憶都被重置，不會有人記得你和你所做過的一切】

    紀千明看到這個回復，瞳孔微微收縮，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說，如果重啟了世界……自己的存在就會被遺忘么……

    祈雪，張凡，羽生原，端木慶雨，老師，校長，四無門……在他們的世界中，自己就從未存在過。

    這樣的世界……

    恍惚之中，紀千明又想起了紫衣“紀千明”淡漠的雙眸，和他那牽強而又艱難的笑容，想起了他們在冥界之中，立下的約定。

    沒錯，在這個時空，他紀千明成功了。

    但這是一個又一個“紀千明”，犧牲了他們的一切換來的，是他們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親眼目睹自己的朋友，愛人，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跌倒換來的！

    他紀千明在這個時空中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他站在了無數個地球和“紀千明”的尸體上，才能做到的這一切！

    有了他們的犧牲，才有了紀千明的勝利，他才能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這里，擁有選擇的權力！

    救，還是不救？

    紀千明僅僅猶豫許久，眼中之中閃過一抹決然。

    他已經有了決定。

    他們忘了自己又如何？大不了自己再按照這一世的軌跡再走一遍，屬于他的終究會屬于他。

    可如果他不救，那無數個時空之中，死掉的人就真的死了。

    這份恩，他必須要報！

    紀千明深吸一口氣，摘下了世界樹上的《晨曦》，懸浮在左手，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輝。

    右手則托著《永恒》，散發著白色的微光。

    在紀千明的注視下，兩枚葉紋緩緩接近，最終融合成一道光團，散發著璀璨的晨曦光輝！

    與此同時，所有平行時空之中，《晨曦》同時爆發出驚人的能量波動！

    黑暗散去，一抹黎明的晨曦降臨人間，它預示著黑暗的褪去，光明的降臨！

    “這一次，我不欠你們的了……”

    “來吧，新世界……”

    于是，無數時空之中……

    光芒萬丈！

    ……

    “千明，千明！你醒了嗎？我們聽說……”

    狹窄老舊的出租屋中，李濤急促的敲著某間房門，大聲說道。

    “喂喂喂，你喊這么大聲干嘛？千明還在睡覺呢！”王文瑞不滿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我這不是替千明著急嘛！”

    “你著急，就讓人家不睡覺？你怎么這么損呢？”

    “不是……我，我就是……”

    吱嘎——！

    房門緩緩打開，一個身影從房間內走出，李濤和王文瑞同時閉上嘴，但下一刻兩人就像是見了鬼一般，死死的盯著紀千明。

    紀千明茫然的四下打量一圈，目光又落回了眼前的兩人身上。

    熟悉的出租屋，熟悉的桌椅，熟悉的舍友……果然，世界重置之后，一切都回溯到最初的起點了么……

    “臥槽！”

    “我勒個去！千明你這是發生了什么？怎么變了這么多？個子高了，頭發長了，而且……好像還特么變帥了？！”

    紀千明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了然。

    他已經成為了永恒，所以《晨曦》無法影響到他，就算是世界軌跡都倒流了，他還是原來的那副模樣。

    “我只聽說過失戀一夜白頭的，一夜變帥……聞所未聞??！”李濤仔細的打量的著紀千明，咂嘴說道。

    就在這時，紀千明像是想到了什么，愣神片刻，然后邁步向屋外走去。

    “千明，你去哪？”

    “散散心?！?/br>
    ……

    現在是早上四點三十二分，絕大多數的店鋪都沒有開門，路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昏暗的天空之下，只有街邊的一盞盞依然明亮的路燈投射下微弱的光明。

    紀千明獨自漫步在街上，抬頭看著黑色的天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紀千明辛苦奮斗數載，留下的千古名號，最終還是一場空啊……

    明君，joker，明皇，明天帝……

    說實在的，紀千明其實也不太在乎那些虛名，雖然說有人叫的話自己會感覺比較爽，但畢竟爽也不能當飯吃。

    最可惜的是，和那些自己關心的，關心自己的人，現在都形同陌路……

    如果沒有重置的話，也不知道自己和祈雪的孩子會不會好好出生？是男還是女？會不會是雙胞胎？長得像我還是像祈雪？

    張凡和雨宮會不會要孩子？他們的孩子會不會長得比我的孩子還好看？

    羽生原真的不想結婚嗎？

    張景琰，崔胖子，駱冰他們現在怎么樣了？三人世界過的還舒服嗎？

    也不知道，四無門的師尊，師兄，師姐會不會找自己……

    許久之后，紀千明再度嘆了一口氣。

    一個人的永恒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的話，他倒寧可用自己現在唯一至上的力量，換回他們。

    可惜……一切都無法挽回。

    看著眼前空蕩蕩的街道，紀千明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欲望！

    奔跑！

    淋漓盡致的奔跑！

    就像是當初表白失敗之后那樣，將一切不忿，抑郁都凝聚在肺中，隨著一場酣暢淋漓的奔跑排出，將一切都拋在腦后，什么都不想，只是盡情的享受風的速度！

    于是，他跑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邁開雙腿，盡情的奔跑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身形穿梭于燈光與黑暗之間，影子被一次又一次的拉長……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呼吸，他能感受到風在他的肌膚表面拂過，帶來一絲絲的清涼。

    寂靜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在奔跑。

    突然之間，他的余光瞄到了昏暗的街角，在那里，有個獨臂獨腿的乞丐正蜷縮在那，不停的咳嗽著，身前擺著一個破碗，里面零零散散的放著幾塊硬幣，身上裹著一層薄薄的布匹，從裸露出的手臂上，可以看到大量的老年斑。

    紀千明的目光只是一掃而過，片刻之后，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猛的停下了腳步！

    剛剛那是……被自己懲戒的歸墟？！

    世界的軌跡已經重啟了，為什么他還在這里？

    《永恒晨曦》應該徹底抹除了所有時空中歸墟留下的痕跡，重置了世界線才對……為什么……

    等等！

    紀千明的瞳孔驟然收縮！

    《永恒晨曦》所作用的，僅僅是“失去了歸墟”的時空，而在他自己存在的時空，歸墟并沒有被他封印，在這個時空中，歸墟依然存在，也就是說……

    這個時空的世界線……并沒有被重置？！

    那是不是意味著……

    紀千明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來！

    隱約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

    不知不覺中，東方的天空隱約浮現出一抹魚肚白。

    街道兩旁的路燈閃了閃，滅了，整條街道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東方的那抹魚肚白發出微微的光亮。

    仿佛有一柄劍割開了漆黑的夜幕，一縷晨曦破開天際，它是那樣的鋒銳，又是那樣的溫柔……

    它宣告著黑暗的消散，預示著光明的降臨。

    這抹晨曦灑落在空曠的街道上，掀起了光明的一角。

    轟隆隆——！

    引擎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隨著晨曦的降臨，在街道的另一邊，黑壓壓的一大片汽車正在疾馳而來！

    天空中，一個個黑點浮現，直升機低沉的嗡鳴撕開了沉寂的夜幕，喚醒了沉睡的城市！

    隨著剎車聲的響起，一輛輛黑色的汽車猛地?？吭诩o千明的面前，將整個街道堵的水泄不通！直升機在紀千明的頭頂盤旋，掀起的狂風吹的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一個個身影從汽車上走下，他們帶著熟悉的笑容，沖著呆滯的紀千明揮了揮手。

    “他這是怎么了？”羽生原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被我們盛大的歡迎儀式嚇到了？”張凡若有所思。

    “怎么跟歸墟打了一架，人都呆呆的？不會是腦子打壞了吧？要不我去找人給他看看？”這是端木慶雨。

    除了他們，在紀千明的面前，還有張景琰，崔胖子，趙祈雪，安淺心，林子慕，樸智敏，亞力克斯，甚至還有來地球游玩的四無門一行人……

    滄溟子走上前，拍了拍紀千明的肩膀，笑道：“老四，師尊這次又找到你了……”

    紀千明好不容易緩過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頭看了眼自己跑出來的出租屋，茫然的看向張凡。

    “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端木慶雨笑著搶答，“那天你昏迷著從天上掉下來，嚇得半個勾陳都出動了，好在只是昏迷，正好掉下來的地方離你以前住的房子比較近，就先將你安頓在這了?！?/br>
    “可這房子不是……”

    “被燒了？早就替你修好了?！睆埛残χ_口，“畢竟是明皇故居，你知道這個景點還開放的時候，有多賺錢嗎？”

    “那李濤和王文瑞……”

    “他們是特地來看你的?！庇鹕Σ[瞇的說道，“剛剛你突然醒過來，說要出去轉轉，把他們嚇了一跳，馬上就給我打了電話?！?/br>
    原來是這樣……

    這個時空的世界線并沒有被重置，我的存在并沒有被抹去……

    不知道為什么，紀千明的眼角有些濕潤。

    黎明之下，張凡緩緩走上前，伸出手，笑著開口：

    “歡迎回來……”

    紀千明怔了片刻，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握住了張凡的手掌。

    “嗯?！?/br>
    ……

    ……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