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應逐星“嗯”了聲。 “這是開瓢呀……疼不疼???” “不疼,”應逐星笑著,“都過去半個月了?!?/br> 荊平野看著那道傷口,忽然湊近,很輕很輕地親了下,低聲勒令:“你老老實實的,千萬別疼?!?/br> 應逐星忍不住心軟。 荊平野又繞到前方:“你現在可以看到多少了?” “可以知道現在開燈了,”應逐星左右巡視,指點了幾個地方,“這兒、這兒、這兒有燈,是嗎?” 荊平野“哇”了聲,期待道:“那你可以看見我嗎?” 應逐星遲疑片刻,誠懇搖搖頭:“我只能看到亮的——除非你站到很亮的地方,可能大概可以分辨出你的輪廓吧?!?/br> 但其實即便站到燈前,現在也是分辨不出輪廓的。 不過至少比先前強百倍,荊平野遺憾道:“那以后看恐怖片,就不能忽悠你天還沒亮了?!?/br> 應逐星:“我可以假裝沒有發現?!?/br> 荊平野坐到他腿上,面對面,如同考拉抱樹地環著應逐星,聊學校里的事情,聊最近幾次的聯考成績。應逐星都仔細聽著,時不時夸獎一句,輕輕親一下,直至零點兩人才去洗漱,上床睡覺。 “你睡覺是不是不能仰躺著睡?容易壓著后腦勺?!?/br> 應逐星:“不影響的,都開口很久了?!?/br> “那也不行,”荊平野抓著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你抱著我睡覺,保持側臥,不準放,我要時刻監督著你?!?/br> 但實際上誰都不舍得睡,畢竟只有一晚的獨處時間,因而尤為珍貴。況且這么久沒有見,想聊的話題千萬個,直到凌晨三四點鐘,兩人才實在撐不住,抱著睡著。 不知道是不是戀愛的影響,這一晚是術后以來,應逐星唯一一次沒有疼痛的夜晚。 次日醒來后,荊平野陪同回醫院進行檢查。 項目很繁瑣,得監測顱內壓,檢查眼底血管情況,還有許多荊平野壓根看不懂的檢查項目。結束后已經中午,吃完飯,距離發車時間也只有不到兩個小時,無法再去附近景點游玩,只能呆在病房里閑聊。 應博不在,興許是讓昨晚的對話氣著了,白天都沒出現。 中途夏蕾出去取藥時,荊平野忽然悄咪咪說:“我給你帶了個東西?!?/br> 應逐星:“什么?” 荊平野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己做的,只有心意,但沒有花錢,可能不如你的指環貴?!?/br> “不會,”應逐星說,“你的都珍貴?!?/br> 荊平野這才磨磨蹭蹭掏出包里的冊子,塞進應逐星手里:“我想著你復明不是還有段時間嗎,覺得你在醫院肯定無聊,就給你畫了幾幅畫——都是課間畫的!你別擔心我功課,沒落下的?!?/br> 應逐星低頭,摸索著打開,指腹碰到書頁點點凸起時,忽然一頓。 “我學著寫了一點盲文,但是還是門外漢,”荊平野握著他的手,放到這頁的右上角,“這是標題。第一頁畫的是黑豆,它最近修毛了,像之前我給你剪的頭發一樣短。你摸摸,能感受到嗎?” 標題是盲文書寫的,而畫則是用用空了的針管筆芯,一點點戳出來的?;蛟S因為怕分辨不清,筆畫之間戳得很密。幾百個,或是幾千個。 一個不懂盲文的人,以最直白的方式,與應逐星共享他眼中的世界。 應逐星突然鼻腔一酸。 荊平野:“你別別別別哭!你剛手術完,別哭!” 兩人一時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應逐星才克制住了,伸手抱住了荊平野,抱得特別緊:“我……特別喜歡,謝謝小野?!?/br> “一定要好好聽醫生的話,早日恢復,早點看見世界,還有我,”荊平野小聲說,“冬天的時候就能再見了,別太想我?!?/br> 應逐星覺得這句表述其實不完整,因為在某種程度上,應逐星所理解的世界概念,等同于荊平野本人。而“別太想”則更是難以完成的事情。但應逐星仍是說“好”:“十一月再見?!?/br> 下午四點半,荊平野跟著夏蕾離開北京,搭上返程的高鐵。 五點零七分,荊平野接收到一條消息。是應逐星發來的一張照片,北京的火燒云晚霞,是他憑借光感所拍攝的。荊平野保存好照片,注視高鐵車窗外飛掠的田野。 低溫、寒冷、色調單一的藍色冬天,在當下,具有了值得期待的全新意義。 · 十一月中旬,最后一次院內檢查顯示狀況良好,準許出院。 應逐星并沒有太多可以收拾的東西,只有那本冊子?!雮€月的時間已經讀了十幾遍。其實更安全的位置應該是枕頭下,但又擔心會將凸點壓平,因而只放在床頭位置,小心保存。 出院當天是晴天,氣溫零下。應逐星看見輪廓明顯的光線。 乘車前往車站的路上,他與應博都沒有說話。直至到了地方,應博才終于開口:“我打電話給荊川了,讓他們來接你。我就不回濱城了?!?/br> 頓了下,又說:“廣東那邊的醫院聯系我,說是有合適的腎源。只是時間緊,這周必須手術。等移植完,你李叔叔——就是我一個合作伙伴那兒,有想為我介紹個對象。我應該會安頓在那邊……和我的家庭?!?/br> 應逐星沉默片刻,點點頭:“好。治療的費用我暫時一次性還不完,但會分批次打到賬戶上還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