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氣氛陡然冷卻下來,眾人都是一頓,應博在這種沉默中覺察到一絲古怪,正想再開口,就聽見應逐星語氣平靜道:“她走了?!?/br> 應博一時怔愣?。骸啊吡?,去外地了?” 荊平野不想再讓應逐星回答,于是出聲:“徐阿姨已經離世了?!?/br> 一瞬間,應博如同讓雷劈中了,臉色劇變,面部血色一下褪去,似乎覺得過于荒謬,竟然還笑了:“這話說的……” 又左右看向旁人,試圖尋找出玩笑的痕跡,然而大都沉默著,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顯得茫然:“走了?” 夏蕾忽然說:“他mama去年冬天胃癌離世的?!?/br> 應博呆呆坐在那兒,嘴唇明顯哆嗦兩下,好半天才難以置信地開口:“怎么會?我之前走的時候,她身子骨明明還好好的——” “你走之前她身體已經不好了,吃不下飯,吃了就吐,半夜會胃疼,”應逐星說,“是你沒關注而已?!?/br> 他說得很冷靜,客觀地去敘述這一過程,像是已經忘卻母親離世的難過,又好像元宵那晚,哭著求他們救救mama的是另一個人。 視野盲區里,荊平野抓住了應逐星的手,很小聲地說:“哥?!?/br> 應博:“我不知道?!彼值吐曋貜土藘杀?。 夏蕾突然道:“好在走之前,有逐星一直陪著她的,不至于離開之前,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孤孤單單的?!?/br> 應博一時怔怔的,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荊川出來打圓場,緩和氣氛地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不提傷心事了。博哥,你這生意干得好好的,怎么想著回小地方來了?” 應博竟叫他拍得一抖,額頭都是汗,他低聲:“……我想著,回來找她來著。我當年走了之后,心里一直放不下她——” 夏蕾道:“千萬別說這些?,幗阋呀涀吡艘荒甓嗔?,你說這些她也聽不見?!?/br> 都是混跡社會多年的成年人,況且夏蕾講得不含蓄,應博不會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沙啞道:“……當時,我離開也是有苦衷。畢竟奔波治療兩年,壓力太大,錢都是大筆大筆地花,又沒法兒定下來找個安穩工作,沒有收入,連個買饅頭的錢都沒有——” 夏蕾突然提高音量:“你也知道當初沒有錢,那瑤姐一個人帶著逐星,她過得下去嗎?” 荊川拍了拍夏蕾的手:“蕾蕾?!?/br> 好一會兒,應博才說:“我給他們留了筆錢的?!?/br> “那張十萬的存折?”夏蕾說,“那筆錢瑤姐沒用,逐星也沒用,直接交給我了。我們本來想用來培養逐星,但這孩子爭氣,自己有家教,也有租金,沒動。如果你這次來是為了這筆錢,現在也可以給你?!?/br> 應博立馬說:“我不是為了這筆錢?!?/br> 但究竟是為了什么,似乎他也不知道如何表述了,明明一身西裝,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卻顯得尤其狼狽,半天才說:“我當時的確不該一走了之,太年輕了,不知道責任。我這次回來,也是……想著能不能彌補我的錯誤——” 應逐星打斷他的話:“你現在想著彌補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他問:“我媽沒錢治病,只能回家治療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媽疼得半夜吐血,布洛芬都不夠吃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媽在醫院沒人陪,疼得下不了樓,連準備遺書都只能讓護士去幫忙買錄音設備的時候,你又在哪兒?現在你過得好了,有錢了,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才想著發發善心,想去補償我媽,憑什么!” 他胸膛起伏,眼睛透紅,盲杖摔在一旁,荊平野用力攥緊了他的手。 黑豆叫他吼得激靈了下,一下站起來,仗人勢地跟著“汪汪”兩聲,無端有點喜劇效果。 當眾遭到親兒子的批判,應博似乎是覺得沒面子,臉憋得通紅,本能地想出口斥責什么,但嘴唇動了動,又灰敗下來,只急促說出一個“我”字來。 見狀,荊川忙道:“哎呀,哈哈,這孩子說話直,可能好多年不見你,生分了,博哥你別往心里去?!?/br> 應博喘著粗氣,沒有說話。 荊川:“喲,你看看,這都快七點了,這干說話,嘴里也沒點東西的,博哥你要不留下吃個飯吧?” 其實只是口頭挽留,畢竟家里連個米飯都沒有蒸。 “……不了,不了,我得走了,”應博起身,幾不可察地晃了下,下意識朝他們點點頭,又想起這并非在會議室,僵硬地收回目光,最終看向坐在原位的應逐星,忽然反應過來,“逐星,我得走了,你不跟我走嗎?” 應逐星手指反射性地動了下,剛要開口,夏蕾道:“博哥,可能你不清楚,瑤姐臨終前把這孩子已經托付給我們了,他在我們家住得也習慣了,還是別來回奔波了,孩子也累得慌?!?/br> 她冷不丁道:“是吧?逐星?!?/br> 應逐星很快反應過來,“嗯”了聲。 應博的手握在門把手上,指節發白,啞聲:“那我……那我抽時間再來看看孩子?!?/br> 沒人起身送客,荊川只得挺身而出:“博哥,我送送你?!?/br> 門一關,荊平野重重松了口氣,一時忘記夏蕾仍在場,直接抱住了應逐星,高興道:“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要走呢!” 夏蕾咳嗽了聲,荊平野閃電般收回胳膊,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盼。 忽然,一旁次臥發出咔拉聲,荊玥左右瞧瞧,確認生人已經離開后,直接如小導彈發射,徑直抱應逐星的胳膊:“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