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在這兒陪你吧,”孟常其實不太想回去,“那邊太熱了?!?/br> 血漸漸止住了,應逐星自己拄著盲杖,到cao場北側的水龍頭區清洗臉和胳膊上的血?;貋砗?,他仍是擔心鼻血沒沖干凈,會讓來送水的荊平野看出來,于是問孟常:“我身上還有血嗎?” “沒了,”孟常問,“要歸隊嗎,還是再休息會兒?” 應逐星起身說:“歸隊吧?!?/br> 但盡管這場意外并不算大,教官仍是下了決定,禁止應逐星參加方陣,這意味著應逐星無法再參加軍訓檢閱,每天站立會兒,頂多軍訓結束再由教官帶著拉練跑步,除此之外的時間,他都成了閑散人員。 這個消息是班主任徐崇私下單獨給應逐星說的。 徐崇是一名臨近退休的生物老師,聲音挺和藹的,說話也總是慢慢悠悠的。 聽到后,應逐星有點抵觸:“我覺得我可以參加,這一次只是意外?!?/br> 徐崇說:“但是你得承認,你的眼睛情況注定之后也可能發生意外?!?/br> 應逐星沉默下來,嘴唇緊緊抿著,看起來仍是沒有聽進去。 “我年輕的時候啊,也見過一個跟你一樣情況的學生,不過不是我帶的,是我同事帶的,”徐崇說,“他父母無法接受他眼盲的事實,固執認為自己家孩子得是最好的,所以交了昂貴的擇校費送進一中來。你不一樣,你是主動來的?!?/br> 徐崇坐在他身邊,看著cao場上一塊塊正在訓練的方陣。頭頂明烈的陽光忽閃忽閃,見應逐星沒有說話,徐崇繼續說。 “他來到學校之后,因為眼睛的情況,非常畏手畏腳,平時也不敢離開座位,活動也不會參加,一年沒到就走了。你知道嗎?你跟他簡直是兩個極端?!?/br> 應逐星終于開口:“什么極端?” “他是害怕被別人看到,默認自己是異類,所以處處小心,”徐崇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呢,是太想向別人證明自己了,好像非得干和正常人一樣的事,才算是正常人,這可不對?!?/br> 應逐星頓住。 自從收到錄取通知書以來,應逐星的確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他想追趕上荊平野,想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想等到有足夠底氣的那一天去佐證自己。 ……簡直像個叛逆的初中生一樣要面子。 但是徐崇說:“有時候明白自己的極限。量力而行,盡力而為我,這不是丟臉的事。毛毛躁躁的,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反而容易出岔子。這回摔著鼻子,下回摔了胳膊,再下回摔了腿,那還要不要生活了?” 應逐星卸了力氣,半晌說:“我知道了,謝謝老師?!?/br> 之后的軍訓,應逐星沒有再參加一些可能出現危險的項目,只參加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訓練。 受傷的事情并沒有告訴荊平野,荊平野一般來的時候也是訓練休息的時候,加上血跡都清洗干凈了,壓根發現不了。 結果晚上一起去洗澡的時候,荊平野聞到了血味,乍一下看到了褲子大腿處沾的血,驚恐道:“你受傷了?” “沒有?!睉鹦窍乱庾R否認。 荊平野大聲道:“屁!你是不是打架了?” 應逐星有點想笑:“我和誰打架???這才剛開學?!?/br> “那你哪兒來的血?”荊平野直接開始扒他的衣服,“給我看看!” 本來夏天衣服就薄,荊平野一拽領口,大片皮膚直接露了出來。這還沒到浴室,過道上人來人往的,不少人腳步放緩,圍觀著這場鬧劇。應逐星抓住了他的手腕,試圖講道理:“去洗澡的時候看行不行?小野!” 荊平野悶聲拉著他快步下樓至澡堂。更衣區有行軍床,荊平野坐了上去,抬抬下巴,命令道:“脫吧,我檢查?!?/br> 這個地方是角落,加上人員眾多,這點聲音很快淹沒了。眼前,應逐星僵硬地站了會兒,終于認命開始脫衣服,覺得很是尷尬,又有點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語氣都不自然了:“好了嗎?” 荊檢察官360°巡視后,終于在肩膀處發現了一處血痕。荊平野說:“還說沒打架,這兒都破皮了!” 應逐星不得不全盤托出:“我不小心摔倒,磕到鼻子了,肩膀那兒可能是摔倒的時候擦傷的。真的,我沒騙你?!?/br> 來龍去脈都說了遍,但出于某種難以言明的心理,應逐星沒有告訴荊平野自己被禁止參加走方陣。 今天下午徐崇和他講那些話的時候,應逐星認為自己已經接受了,但面對荊平野的時候,應逐星仍然下意識地隱瞞,不愿意展示自己不夠好的一面。 “那就行,”荊平野說,“你不早說,我以為你又打架?!?/br> “我說了,你沒信?!?/br> “我這是實事求是,”應逐星說,“孟常和我一起去過醫務室了,沒什么問題,這下放心了嗎?” 荊平野的重點在于:“孟常比我都先知道!” 應逐星:“……”他不得不又保證幾句,包括但不限于下次一定你先知道,不隱瞞你之類的話。 因為那處擦傷,洗澡的時候荊平野搶過了他手里的浴花,自作主張給他擦沐浴露,泡沫避開了傷口。最后回宿舍的時候,荊平野說:“那以后是不是還有可能受傷?” “我努力避免,”應逐星安撫他,“你不相信我嗎?” 有一段路荊平野沒有說話,快到宿舍的時候才說:“相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