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平日里是晚上九點下班,這次提前了三個半小時,出門時外面天沒有全黑,路燈是亮著的,辛宛里面換了自己衣服,寧哥執意要給他叫出租車:“你這個胳膊去坐公交車,磕磕碰碰的,不得疼死?!?/br> “我去給你攔車!”潘東自告奮勇地說,跑到路邊去攔車,他運氣好,招手的第一輛出租就掛著空車的牌子,“哎!有了有了!” 寧哥說:“到了家給我發條消息?!?/br> 辛宛點點頭,鉆進車里,朝他們揮揮手。 車窗外的光景朝后移動,辛宛試著攏了攏左手,他今天穿的是粗線毛衣,皮膚摩擦到衣料上仍會有些許感覺。統共十來分鐘的路程,辛宛讓司機停在公交車站附近,自己去旁邊的益民藥房買了管燙傷膏,路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斟酌著言語,給宋珩發了條短信。 -今晚你幾點回來?我今天加班,球球晚上還沒有喂。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有了回聲,很簡潔,只說:保姆會去添。 那應該是不會早回來了。在他們冷戰的這些天里,宋珩通常都會回來得很晚,胳膊燙傷,動作總歸會別扭的,他不想讓宋珩看出來,不想讓他擔心,也不想平添他的麻煩。 家里只有球球,塑料碗里已經添好了食物,辛宛用左手擼了把毛,這才去換衣服,換了身棉質睡衣,仔細挽了袖子,那片紅還是突兀的,艷生生地扎眼,皮膚有燙破皮的地方。 辛宛記得自己五六歲是愛玩性子,總愛爬樹,在奶奶家還曾經不小心踢翻了正在燒的熱水,腳趾起了好大的水泡,老人家燒了針,針尖都快燒黑紅了,辛宛捂著眼不敢看扎水泡,不記著后續了,只是后來再也不敢碰做那種事。 沒想到二十歲了,還能重蹈覆轍。 客廳的光大亮著,辛宛坐在沙發上擰開了藥膏,狗跳上了沙發,聞著味道想伸舌頭舔,給敲了一腦袋。 “什么都想吃,”辛宛小聲訓它,“早晚給別人拿rou勾走了?!?/br> 球球老老實實地趴在他腿上不動了,嗚嗚了兩聲,黑眼珠看他。 辛宛剛要開始涂,突然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他腦袋里空白一片,手忙腳亂地放下袖管,那管藥膏來不及擰緊,倉促地塞到了身側,他抬頭便看到了宋珩的眼睛。 宋珩有些意外:“不是加班?” “我……”辛宛喉嚨干澀,勉強擠出笑意,“我以為會加班來著,沒想著老板就提前讓下班了,我就回來了?!?/br> “藏的什么?” 辛宛心跳驟然快了,下意識地低頭躲避,搖搖頭:“沒藏?!?/br> 腳步聲離近了,影子圈住他的身形,宋珩穿的是深色的襯衣,疏離的氣質更明顯了些,手指碰了碰他的下巴,他說:“說話的時候看著我說?!?/br> 辛宛睫毛顫了顫,抬起眼看他,宋珩的眼皮很薄,垂眼的時候眼尾平長,勾住的陰影總是分不明情緒,他又重復了遍,辛宛抿抿嘴唇,無聲地吸了口氣,笑得和平時一樣:“我還能藏什么呀?” 宋珩一直看著他,辛宛幾乎要在這種對視中敗下陣來,球球不合時宜抬爪抽了下他,偏偏還是那條燙傷的右胳膊,辛宛本能地哆嗦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宋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刺痛感讓辛宛臉色發白。 “怎么回事?”他低聲問,“不許撒謊?!?/br> 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宋珩看著他那條紅得厲害的胳膊直皺眉,臉色不好看,只讓他再去沖水,辛宛說:“真不疼了,就是有點刺麻,睡一覺就好了?!?/br> “怎么弄的?” “就在那個咖啡店里,有對情侶吵架,不小心把咖啡打翻了,我用胳膊擋了下,就這樣了,”辛宛沒敢再扯謊,老實地都說了,“但是咖啡不是特別熱,這么紅應該是衣服摩擦的……”他小心地看了眼宋珩,加了句:“你別擔心?!?/br> 宋珩沒有說話,只是靠在墻邊看他沖水,目光只看著那片紅。 沖水不知道多少時間,辛宛想,他大概和水犯沖。等到關水,又跟著宋珩去了客廳,辛宛這才拿出藥膏:“你看,我買好藥了,抹點藥就好了,真沒事?!?/br> “先擦水?!?/br> “哦,對,我忘了,”辛宛緊張得過頭了,連胳膊上的水都忘了,宋珩卻已經拿過了紙巾,辛宛下意識地想接過,說,“我自己來吧?!?/br> “閉嘴,”宋珩的聲音響起,那雙眼平靜地看他,“辛宛,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發火?” 認識那么長時間,無論是先前高中早戀,還是后來重逢,宋珩從來都沒有用過這種命令式的語氣和他說話,辛宛沒先覺察到發憷,倒是先怔住了,手收了回去,看著宋珩給他擦水,動作卻是很輕,和語氣是截然相反的。 “對不起……”辛宛聲音很輕,“你別生氣?!?/br> 服軟得很快,宋珩像是沒有聽到,手半扣住他的胳膊,把他的右手搭在膝蓋上,又拿過了燙傷膏,白色的,涂在皮膚上有涼意,辛宛只當自己是啞巴,只盯著宋珩的手指看,看他剪得干凈的指甲,看指節。 辛宛的右手不自然地收攏右手,又慢慢松開。 他沒有事情可做,又去盯宋珩的眼睛——睫毛顏色那么深,瞳仁顏色卻又偏淺,眼白有幾條紅血絲,或許是因為熬夜,或許是累的。那雙眼睛里曾經很多次看向他,朝他笑,是無論什么時候想起都會心動的存在。 宋珩扎好了繃帶,忽然抬眼看他:“看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