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薛襄醉迷糊了,“哦”了聲,點點頭,就這么離開了,好像一場大夢,只有花瓣證明他是真實存在的。 辛宛拿出手機,眼前打著轉地回撥未接來電,音樂聲太吵了,他聽不清宋珩在說什么,只是自己說:“你來接我,我喝多了,我在——”他抬頭看酒吧名字,使勁瞪著眼看才看清楚,給宋珩說了酒吧名,嘟囔說:“你快點來,不然我就、就要疼死了?!?/br> 店里還在放歌,誰的呢?很慢的一首歌,像在哄他睡覺。 唱:“你可以在我懷里坦白赤裸,我們可以瘋狂流汗再脆弱?!?/br> “我是你的家,也是你的旅程?!?/br> 到后半段辛宛也會唱了,就對著手機唱,還在笑。 我是你的家。 也是你的旅程。 宋珩到酒吧的時候已經切到第三首歌了,粵語歌,辛宛不會唱,但會哼哼,眼尾和下眼瞼是紅的,迷怔看到他的時候微微睜大了眼,笑得很可愛:“可算等來你了?!?/br> 宋珩看著桌上散落的酒杯,眼神在晦暗的光底下看不分明,他俯下身體,指腹輕輕刮辛宛的眼尾:“和誰一起來的,誰讓你喝酒的?” “和……好朋友,”辛宛很適應他的撫摸,往那兒側了側頭,“我說不喝酒的,他不聽我的,不是我要喝的,不生氣,你不生氣?!?/br> “喝了幾杯?” 辛宛比了個“三”,誠懇地說:“四?!?/br> 眼珠是很明亮的,他生得白,笑起來的酒窩很顯小,又干凈又漂亮,和酒吧里的燈光格格不入,宋珩低聲說:“知道這兒多危險嗎?” 辛宛笑得傻乎乎的:“所以我叫你了啊,我得要你來接我,不然我才不走?!?/br> “那現在走?” 辛宛拉住他的手,撐著力站起來,走了沒幾步又喊疼,說腳底不舒服,不得不又坐下來,宋珩拿了張抽紙,半蹲在他面前,腿擔在他膝蓋上,這才拿下了腳底黏著的那顆西柚糖,辛宛小聲說:“我腳底臟,你真好?!?/br> “不是說腿疼嗎?”宋珩問,“還疼嗎?” “不疼了,其實一點都不疼,我騙你呢,好讓你來接我,”辛宛開始自我譴責,說夢話似的,“我真壞,撒謊精,老是說假話了?!?/br> 看來真是喝多了,上次的醉酒比起這次來完全不值一提。辛宛醉成這樣還要自己走路,宋珩也由著他,等到他走岔時再輕攬一把,就這么踉踉蹌蹌地上了車。 “系安全帶,”辛宛自言自語地找安全帶,“得系安全帶,安全第一,友誼第二?!?/br> 宋珩差點笑了,開了車。 “我今天回六中了,你不知道吧,我還見了老楚,見了方意川,我跟方意川說你別喜歡我,你配不上我,我不能逗留這世俗,”辛宛上了車,死死地攥著那根安全帶,開始說胡話,“還去樹底下坐著,你肯定不知道我為什么去那兒坐著,你笨?!?/br> “是,我最笨,”宋珩從善如流地都應了,“方意川和你表過白?” “我沒答應,真的,”辛宛認真地看他,“我可聽話了,我聽你的?!?/br> 外面黃昏開始跳舞,橙紅色的云,稀薄帶著熱的光,辛宛開了車窗,迎著風吹,臉頰因此降了溫,他舒服地瞇著眼睛,輕聲說:“我們不要回家,就一直開下去吧?!?/br> 宋珩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于是車子真的沒有往漱月里開,就只是在路上開,朝著西灣的海開,開去地平線,開進太陽內部,辛宛趴在車窗那兒,看著人逐漸變少,看著路邊的樹,讓眼淚在臉上流,又被風吹干,輕抽著鼻子,宋珩發現異樣:“怎么哭了?” “我疼,”辛宛任性地耍賴皮,大聲說,“我疼啊,我想哭?!?/br> 車子在路邊停下了,窗外是一面土墻,上面紅漆寫著“嚴格執法”,宋珩離近了些,手指碰到濕熱的眼淚,說,“哪里疼?” 辛宛這時候居然還記得遵紀:“這里不能停車,會罰款的?!?/br> “你怎么還有心思想這個?”宋珩說,“我有錢,可以隨便罰,可以了嗎?”又問了一遍,“你哪里疼?” 辛宛卻是遲遲不肯開口,宋珩的耐性消耗很快,正打算開車去市人民醫院做個全身檢查,辛宛抓住了他的小指,指了指左手手腕,哽咽著說:“這里好疼?!?/br> 手腕內側的兩道疤痕仍留有痕跡,新生出來的rou是粉白的,那么久的傷口怎么會疼呢?但辛宛要把傷口給他看,淚眼朦朧地看他,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跟個小孩子一樣:“這兒疼,宋珩,你給我弄下?!?/br> 宋珩輕聲問:“怎么弄的?” “我拿剪刀割的,流了好多血?!?/br> “為什么要拿剪刀割自己?” 辛宛張了張嘴,好多理由可以說,說痛苦,說煎熬,說沒有邊際的黑暗,說到不了的白晝,但他沒有說,他只是看著宋珩,又伸手去摸他的臉:“我差點就死掉了,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宋珩很久沒說話,半晌低頭揉了揉他的傷口:“這樣可以嗎?” “不行,”辛宛說,“還是疼?!?/br> 他看不清宋珩的臉,但能聽見呼吸聲,宋珩低聲問:“那我給你吹吹,好嗎?” 辛宛使勁點點頭,那道已經結痂很久的傷口感受到了溫度,宋珩溫柔地吹了兩口,離得很近,好像在同傷口說話,哄著:”不疼不疼,吹吹就飛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