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說完好長一段時間,真的好久,沒人講話,嚴田眼觀鼻鼻觀心原地入定,胡平舟腿肚子都是軟的,路秦川則整個人像是凝固一樣凝在椅子里。 “他從世斐搬走了?!边^去不知道多久,路秦川說。 他說話,說不清是個問句還是個陳述句,別人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又過去好一會兒,路秦川問胡平舟:“我聽說你以前和孟禮是室友?” “是,是?!焙街壅f。 路秦川點點頭站起身:“帶路?!?/br> ?胡平舟不明所以,嚴田安撫他:“別緊張,小胡助理和孟先生之前的住處,在哪?” 在……在一個城中村,胡平舟領會領導精神,連忙殷勤帶路。 之前孟禮和胡平舟租的群居房倒不遠,因為當時孟禮就是圖離影視城近才住在那,路秦川習慣住的酒店也在影視城旁邊,過去車程也就5分鐘。 5分鐘,五公里,卻好像跨越天塹,一個天一個地。 路秦川能看上眼的酒店,配套設施各方面沒得挑,是影視城邊上數得著的高檔社區,往南開五公里,來到城中村。 “就是這兒?!?/br> 胡平舟神色帶著討好,指一指不遠處的老舊小區,路秦川帶頭下車,胡平常奉承的語氣一頓,“還要進去???” 路秦川慢慢轉回身看他一眼。 “……我、我沒鑰匙,”胡平舟噓嚅著說,“我現在住咱們公司宿舍,這里早就退租了?!?/br> “去敲門?!?/br> 一步一步,胡平舟領頭,兩人走進逼仄陰暗的單元門,踏上深一塊淺一塊的樓梯。 裸露在外的管道、味道上頭的垃圾,滿是霉斑的樓道墻壁,路秦川一點一點看過去。 不用……不用再進房間看,昨晚上那種窒息感再次襲來,路秦川知道不用再看。 事實也確實沒看成,胡平舟敲門敲半天也沒人,大白天的應該都出去打工不在家。 下樓的時候,路秦川問:“你孟哥……” “哎,路總您問,孟哥什么事兒?” “你孟哥不是有很多、咳咳,老板朋友么?怎么住在這種地方?”路秦川輕描淡寫地問。 胡平舟說:“沒啊,孟哥平時根本不社交,我們打牌他都不來,哪有什么朋友?” “平時他晚上出去或者帶人回來留宿多么?”路秦川又問。 胡平舟連連擺手:“要不是出去打工,孟哥能在房間宅好幾個月,根本沒出去過過夜?!甭非卮_步慢一慢:“真的沒有?” “沒有沒有?!焙街鄞虬?。 又聊幾句,路秦川心一寸一寸沉到谷底。怪他,他不死心,總疑心魏越天一面之詞不實,非要揪來胡平舟領來看。如今他看見了,問完了,孟禮過去幾年的日子赤果果擺在他面前。 命運對孟禮,很差。 他對孟禮,更差。 回h市飛機上,路秦川想一路,反復回想前年秋天的一天,十月的某一天,在酒店房間見到孟禮的那天,那天孟禮都說過些什么? 記不得了,記不得。 只記得孟禮踢人還是那么狠,手刀砍脖子還是那么疼,照人臉上扇巴掌還是那么不留情。 又或許很留著一些情分,沒直接給他路秦川踢廢掉,還滾到他懷里予取予求。 路秦川想來想去想不通—— 不是想不通為什么孟禮不肯告訴他真相——開玩笑,孟禮向他開口求助?做夢吧,不可能的,路秦川想不通的是,孟禮怎么忍得下來。 太多了,路秦川諷刺過太多次,說孟禮臟,說孟禮賣,不讓孟禮吃飯強行拉去醫院檢查,孟禮和別人喝杯酒他都要諷刺,說孟禮會得hep-c,說孟禮天生欠草,還……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 紅酒,路秦川閉上眼,眼前全是紅酒的顏色。當著外人的面總共有兩次,一次他要了孟禮的嘴,是在紅酒柜前,再一次就在前兩天,他強行給孟禮清灌,也是用紅酒。 嚴田察言觀色,察覺自家老板昨晚上大約沒休息好,提議說不如睡一覺,路秦川睜著眼仰在頭等艙寬大的靠背里,睡不著一點。 回到b市,嚴田奉命去查孟禮的新住址,路秦川問胡平舟今天去哪了,胡平舟一驚,訥訥說就在公司宿舍哪都沒去,路秦川點點頭。 安排完,路秦川獨自開到世斐。 按電梯的時候,路秦川掃一眼一列一列的樓層鍵,默默按下28。 他似乎瞥一眼29,又似乎沒有。 從來沒有過,路秦川感到倉惶,心里發慌到發毛。 他吩咐嚴田去查孟禮搬到哪,吩咐的時候鎮定自若,實際上他完全不知道找著以后要怎樣面對孟禮。 這種心情以前他體驗過一回,在回國的航班上,十來個小時他眼睛沒閉上過,落地就往出發層狂奔,趕最近一班航班往回飛。 那時他以為放得下孟禮,沒想到根本不行,后悔到仿佛五臟六腑從喉嚨里剝出來又塞回去。 那時的后悔,后來親眼看見孟禮和別人滾在一起才消停,如今的后悔,又要熬到什么時候? ……不。 等等。 路秦川忽然想到什么,兩步并做一步沖進臥室,在衣櫥里翻找起來。 有一本,路秦川記得孟禮有一本相冊的,手工剪裁相當精心,在哪來著?路秦川明明記得就在衣柜里。 沒有,衣柜里沒有,臥室里沒有,整座房子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