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每只象龜心中都有一處溫暖的水坑(3)
“哦哦哦,我說呢我跟他客氣什么??!”路明非氣哼哼的,“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來混黑道!混黑道很酷是不是?穿著這種花哨的衣服提著棒球棒很拉風么?中二病沒畢業吧你?” 既然是這種沒譜的混混路明非也就不必敬畏了,他旁邊坐著日本黑道世家的少主還怕什么混混,這混混敢不聽話本家分分鐘就發兵來踏平歌舞伎町。 櫻充當了翻譯,原原本本地翻譯給野田壽。 “你的中二病也不比他輕?!睈鹑龆秳蛹绨蚶_西服兩襟,刻意露出襯里的夜叉食魔圖,這華美森嚴的裝飾讓他很進入角色,他現在覺得自己在日本黑道也算一個人物了。 “你的名字?!睈鹑隼淅涞乜粗疤飰?,居高臨下地用目光威壓他。 源稚生心說你們基本都是中二病同期生就大哥不說二哥了好么?他懶得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起身沿著貨柜溜達,目光掃過那些塑膠的路飛、佐助和涼宮春日,還有角落里一人高的高達模型。既然是櫻充當翻譯他就沒什么可cao心的,就算愷撒和路明非胡說八道櫻也會翻譯成正常的話,野田壽這種管幾個店收保護費的小混混完全不入流,對于本家來說沒有處理這種人的標準流程,也就是嚇唬一下了事。 “東京都新宿區歌舞伎町野田組……未來的三代目野田壽,現在是跟著二代目野田浩三做事……”野田壽垂頭喪氣。 “不說說得好像什么新宿區黑道名門似的,根據資料野田組原來是負責新宿區的下水管疏通的,在新修了排水系統之后你們沒有事情做就在街面上收保護費,是么?”櫻冷冷地說,“你們這種小幫會在本家那里排不上名次,就你們還敢提高保護費的費率?” “這個店以前給組里交保護費,現在換了店主就不交了,”野田壽覺得自己是在被警察問話,“上漲費率什么的只是說說,按照以前的規矩走就好,大家都是講規矩的男人?!?/br> “我是女人,”櫻說,“沒聽說過玩具店也要收保護費的?!?/br> “玩具店和情趣用品店也沒多大區別……總之都是賣些好玩的東西……”野田壽小聲說。 “你多大了?”楚子航問。 “平成六年五月四日生,雙子座,屬狗?!?/br> “喂喂有沒有必要說得好像來算命一樣??!”路明非說,“我看你這副慫樣根本不像雙子座活脫脫是個死巨蟹座!” 櫻猶豫了一下翻譯了。 “上升星座是巨蟹,金星也落在巨蟹,確實是偏巨蟹的雙子座?!币疤飰鄄恢我员炯业母刹繉π亲材敲从醒芯?。他在國中是星座社的成員,被問起年齡的時候這么說比較討女孩開心,所以平時總是這么報年紀,剛才純粹太過緊張不由自主地就把雙子座和屬狗說了出來。 “你你你你你還敢搭話,你這是蔑視本家干部么?”酒勁往上涌,路明非勃然大怒。 櫻實在不想這種無聊的對話繼續下去了,她轉向真:“麻生真么?是你向本家投訴說野田組不僅要收取玩具店的保護費而且擅自提高費率?” “是的,”真小聲說,“店長說店剛剛開起來還在虧本經營進貨周轉都要錢,而且玩具店賺的錢也不夠交保護費的,如果不能把黑幫趕走就干脆關店算了。我新入職不久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所以就冒昧地打電話求助了?!?/br> “這種小事也不是不能商量……”野田壽說。 櫻的袖口中滑出短刀,她把短刀卡在野田壽的后頸:“本家的人來了你也就沒有商量的余地了。我想你還不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有多嚴重,這條街甚至歌舞伎町乃至于整個新宿區的保護費費率都是固定不變的,由各個幫會的大佬們開會通過形成決議,你們野田組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在這條街上沒有人敢提增加費率,提過的人都死了。本家不允許這類事情影響這條街的繁榮,所以通常都是采取最嚴苛的處理方式,換而言之,這件事可以很大?!?/br> 真的臉色慘白。她沒有想到一通電話會招致這樣可怕的結果,櫻在說這話的時候散發出的氣息是黑色的,如同干涸的血。短刀已經陷入了野田壽的后頸,只要再用力就會見血。而真最初的想法只是要嚇走這個每天來sao擾的混混,至多就是給他一些喝罵那樣的懲罰。 “請……請原諒這位先生,他來店里的這些天什么都沒做,他只是翻翻漫畫,對我也很禮貌!我……我沒想到是這樣的,這位先生真的……真的只是來這里坐坐,請給他一個機會!”真顫抖著深鞠躬。 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早料到會這樣,這也是嚇唬真一下給她小小的懲罰,本家的熱線電話不是這么用的。 “雖然有事主的求情,但也不能這么輕易就算了?!睓寻讯痰度釉谧郎?,“看在你那么年輕,切指謝罪吧。至于真也會有懲罰,在電話中夸大其詞?!?/br> “來玩具店里坐坐就要切指?那路明非做過的事情加起來早該切腹了吧?”愷撒也吃驚了。 “為什么我就該切腹?”路明非也震驚。 “你做盡宅事還下載盜版漫畫?!?/br> “不給街面上的小混混一點臉色的話,他們不會懂得尊重本家??傆幸惶焖麄冎杏腥藭徊讲缴仙綆蜁I袖的位置,那時候他們才會真正面對黑道中血腥殘忍的一面,趁早嚇唬一下讓他們有所敬畏不濫用暴力,是為他們將來好。就像小時候mama教育你說,做了壞事會被警察抓去關監獄?!睓训吐曊f,用的是真和野田壽都不懂的中文。 路明非驚嘆地看著櫻的側臉,這時才覺出這個女孩的凌厲之中還有些溫柔的意味。從知道蛇岐八家是黑道以來路明非一直對櫻有些敬畏,在黑道中混跡的受過忍者訓練的女人,永遠穿著不顯眼的黑西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像是黑色有毒的花。但這番話說得就像個jiejie,讓他想起諾諾后來把那套價格不菲的西裝熨好送給了他,路明非看著價格標簽有點不敢收說這么貴的衣服我可穿不著,諾諾隨口說每個男孩都會有一天穿著值錢的正裝做著重要的事,早點練練為那一天做準備總是不錯的。 想起來大概蛇岐八家嚴苛的家規也不乏溫柔的一面。 “櫻真溫柔??!”路明非贊嘆,簡直想要鼓掌。 罕見的,櫻沒有血色的臉上顯出尷尬的神情。她只好岔開話題:“拜托諸位貴賓配合一下,你們現在的表情好像是在看喜劇?!?/br> 愷撒小組驟然嚴肅,黑色的氣息如惡龍般升騰起來。愷撒冷酷地微笑著把骨節捏得咔咔作響,楚子航的眼神就像是要食人的餓狼,真后悔了,跟這些真正的黑幫分子比起來野田壽只是個街頭上混跡的高中生而已,是她引狼入室。比愷撒和楚子航更可怕的是路明非……雖然不知為什么這個本家干部說中文,但是那一時空洞一時下賤一時兇狠的目光真是叫人從心底恐懼,想必是神經質的野獸。 野田壽凝視著短刀泛青的刃口,這是柄真正用來要人命的武器,絕非那種街頭混混在手中拋來拋去的玩具,它兇狠的血槽設計是為了從敵人身體里迅速放血令敵人失去臨死一搏的體力,而微微翹起的刀鋒是為了在割入敵人身體時不至于卡在骨縫里……這是野田壽第一次面對真正的兇器,他呼吸到了其中陰狠的氣息。他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了,難怪歌舞伎町的男人們都不愿提起本家的干部們,如果說歌舞伎町的男人們是驕傲的野獸那么本家的干部們就是無情的死神! 櫻看見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野田壽的額角墜落而真無力地委頓在椅子上抱著茶盤瑟瑟發抖,她覺得威嚇已經起到了作用準備收手了,畢竟只是十八歲的兩個孩子而已。 “都是我的錯!跟真小姐無關!”野田壽猛地抬起頭,大吼著說,“是我索要保護費,我也確實說過費率要漲!真小姐只是原樣地說了我說的話!我愿意……向本家謝罪!” 這回輪到本家的干部吃驚了,無論是狂暴的外國傭兵愷撒還是嗜血的冷酷刀手楚子航都下意識地看向櫻。野田壽跪在地上,從口袋中抽出白手帕狠狠地纏緊自己左手的小拇指,緩緩地抓起了桌上的短刀。野田組未來的三代目、十八歲的野田壽決行用他身體的一部分對本家謝罪,他的眉宇間寫滿了堅毅和疼痛,眉毛緊縮眼角抽搐,嘴唇緊緊地抿著。 “喂喂,想點辦法?!甭访鞣怯弥形恼f,“我看這小子很愣,這是要真切?!?/br> 但櫻什么都沒說,只是冷冷地看著野田壽的一舉一動。切指在黑道中是極具儀式感的事,在切下去之前野田壽還有幾件事要做。 “我是自愿切指向本家謝罪的,沒有人逼我,我知道自己觸犯了本家的家規,心甘情愿地受到懲罰!”野田壽昂起頭大聲說。 “即使切了指,過錯的痕跡還在那里,在本家看來你還是犯過錯誤的人,”櫻冷冷地說,“想明白了么?” “想明白了!男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犯錯不算什么!關鍵是承擔得起責任!失掉了一根尾指我還握得起球棒,握住球棒的男人就能在歌舞伎町的街頭站直了!”野田壽神情剛毅。 “在歌舞伎町的街頭站直?犯過錯誤的人還能不能當野田組的三代目就很難說了?!?/br> 野田壽的頰肌微微抽動:“不敢認錯的男人更不配成為野田組的三代目!” “你說了真小姐并沒有夸大其詞是你威脅她要漲保護費?” “都是我的錯!每個字都是從我嘴里說出的,男人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是鐵打的,說出來就不能吞回去!” “見鬼這就是那個什么極道文化么?”路明非壓低了聲音,“怎么滿篇都是港漫的風格?!?/br> “強者邏輯?”愷撒也壓低了聲音。 “大概就是‘弱是一種罪’、‘我就算死了靈魂也會撐著我站在戰場上’和‘男人的友誼堅如金剛’那一套?!?/br> “最后一句我倒也蠻贊同……聽著很有感覺?!睈鹑稣f。 書架邊的源稚生有點聽不下去了,在本部貴賓面前任一個黑道小混混宣講極道文化,幼稚得連他這個家主都抬不起頭來。蛇岐八家多年來無法回避的一個問題就是雖然家族高層如貴族般冷峻從容,但黑道底層都是些教育欠缺的混混和熱血青年,會把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秉承著男人直立在天下不遇到值得追隨的人膝蓋永不打彎這類邏輯,跟他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只能借鑒儒家的忠義理論來統御他們。因此在每年年末的黑道年會中連橘政宗也不得不跟幫會首領們大談盡忠守義和“男人的榮耀”,每次開完年會橘政宗都喝著茶若有所思地說:“好像又損失了一些智商啊?!?/br> “那么現在正式宣布本家對你的懲罰,你是野田組的野田壽么?”櫻問。 “是!東京都新宿區歌舞伎町野田組野田壽,跟隨組長浩三做事!”野田壽強硬地昂起頭。 “年紀是十八歲對么?” “是!”野田壽握緊了刀柄,熱血在胸膛中滌蕩。 “你暗戀真小姐?” “噗,”路明非一口茶噴在野田壽腦袋上,野田壽猛地抬起頭來如被踩到尾巴的小動物那樣,驚恐之后目露兇光。 “不不……不是!”他結結巴巴地說。 “你身為野田組三代目的人選,晚上賴在小姑娘看的玩具店里看漫畫,一周以來看了真小姐足足二十多個小時。不光如此你每次來居然還自己花錢買咖啡。你的衣服很整齊這不符合你這種人的身份,顯然你來前特意換了衣服,你還做了發型?!睓寻唁X制球棒扔在野田壽面前,“你還把真小姐的名字刻在球棒上?!?/br> “喔!刻得很用心??!”路明非拾起球棒贊不絕口。 “??!”看清球棒柄上的字之后真捂臉。 “我們男人……”野田壽還想掙扎。 “中學生閉嘴!”櫻一記手刀劈在野田壽的腦門正中,在精心吹得蓬松的發型中留下了一道印記。 “哦哦!櫻真的好厲害,我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球棒我還握在手里玩了?!甭访鞣钦f。 “其實這些都是參考證據,最重要的是女性的直覺,”櫻淡淡地說,“以前也有人這么關注過我后來被我知道了,所以我能感覺出來?!?/br> 源稚生心里微微一動。雖然跟夜叉、烏鴉和櫻共事了很久,每天都能看到他們三個在自己身邊出沒,可想起來自己并不真地了解他們三個,對他們的往事一無所知,譬如他從未想過會有人暗戀櫻。他已經太習慣櫻的低調和敏捷了,漸漸地甚至都很難覺察櫻的漂亮,覺得她就像一個始終籠罩在黑衣中不露臉的忍者,只需要代號而沒有身份,直到聽愷撒和路明非私下里議論櫻才想起自己這個助理原來對男人還會有吸引力。 “去跟真小姐道個歉,在這間店里幫工三個月。本家的規矩沒有對玩具店收取保護費的,這項費用免除。幫工期間服從店里的規矩?!睓咽栈囟痰?,“懲罰措施就是這樣,去吧?!?/br> 真已經捂著臉小跑著回到柜臺那邊去了,櫻壓低了聲音問野田壽:“你這種人不該喜歡妖艷型的么?為什么會看上她?” “男人需要娶了賢妻良母才能放心闖蕩世界!” 又一記手刀。 “抱歉安排出了點問題,”源稚生說,“附近有些不錯的夜總會要不要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