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先生?！甭勬蜕蝰炊际邱蚁壬膶W生，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改變，因而仍舊對褚先生行學生禮。

    褚無續也不攔著，坐在亭中安然地受了兩人的禮，笑道：“我就尋思著也該送喜糖來了?！?/br>
    褚無續不愛湊熱鬧，昨日不曾參加婚宴。

    聞姝遞上喜糖喜餅，“哪能少了先生的?！?/br>
    “都坐，嘗嘗我新制的竹葉茶?！瘪覠o續打開食盒，拿著喜餅就吃，不拘小節。

    沈翊和聞姝坐在他對面，沈翊提起泥爐上的紫砂茶壺，泥爐中炭火明滅，見火不見煙，這是上好的銀絲炭。

    淡褐色的茶水汩汩從茶嘴里倒出，盛在粉彩薄胎瓷茶盞中，清麗透亮，竹葉的清香撲鼻而來。

    這小院兒看著不起眼，可其中的用具無一不精，褚先生身為大周名儒，哪怕不出仕，也少不了供奉。

    聞姝端起茶盞，在鼻尖輕嗅，笑說：“先生制的茶香氣濃郁，湯底清亮，學生有口福了?！?/br>
    吃著喜餅的褚無續捋了捋長須，“可這喜餅卻不如你做的好吃，七姑娘可是敷衍老夫?！?/br>
    沈翊輕笑，“這兩日太忙了，改日讓內子做了給先生送來?！?/br>
    褚無續睨了他一眼，瞧著不大樂意，“你這大婚，老夫可半點好處也沒撈著啊?！?/br>
    “先生勿怪，廚房在哪？”聞姝起身，說：“學生這就給先生做點心去?！?/br>
    褚無續從前待聞姝還算不錯，不會因為她是庶出就厚此薄彼，也從沒苛待過四哥，因而聞姝對褚先生很是尊敬。

    沈翊抬頭，握住她的手，“改日吧，這才新婚頭一日，怎能勞你下廚?！?/br>
    “不礙事，做點心而已，你與先生聊著，我做些簡單的去?！甭勬牧伺纳蝰吹氖直?。

    褚無續當真也不客氣，喊了個婆子帶聞姝去廚房，“七丫頭，昨日正好有人送來了一些蓮子，你瞧著做點什么?！?/br>
    “好，先生稍等?！甭勬抛尤チ?，月露和竹夏也跟上。

    凌盛守在遠處，這下亭中就只剩下褚無續和沈翊兩人了。

    風一吹，院中的竹林嘩啦啦得響，快晌午了，院中卻涼爽宜人。

    沈翊抿了口清茶，不緊不慢道：“先生不必支開姝兒，我不介意她聽這些?！?/br>
    “我可沒支開她，”褚無續又咬了一口喜餅，大概是真覺得不好吃，扔回食盒中，“你這餅哪買的，硬得像石頭?！?/br>
    “城中最大的點心鋪子訂制的，還入不了先生的口，先生是越發挑了?！甭勬辉?，沈翊和褚無續說話也沒先前那般畢恭畢敬。

    褚無續喝了口茶，漱漱口，才意味深長道：“人生短短百年，豈能委屈了自己，我可不像你，最能委屈自己?！?/br>
    沈翊的視線落在被風吹皺的茶上，薄唇微勾，“不是先生教我的，小不忍則亂大謀?！?/br>
    褚無續無所謂地說：“教的是你，又不是我，老夫才不受這個委屈?！?/br>
    沈翊失笑，明白他的意思，正是因為不想受身不由己的委屈，才不入仕，做個閑云野鶴，自由自在。

    褚無續是個隨和的性子，不受規矩拘束，朝堂也并不適合他。

    兩人閑談半晌，褚無續放下茶盞，說起了正事，“鐮州那邊如何了？”

    沈翊也收斂了笑意，“正則尚未傳回消息?！?/br>
    “今年鐮州春日少雨，不少地方受了旱災，按理來說，今年的稅糧產量得減少?！瘪覠o續透過檐角看了眼湛藍色的天空，老百姓嘛，就是靠老天爺賞飯吃。

    沈翊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壁，薄胎瓷杯壁薄得能透光，茶水的熱度盡數蔓延到指腹，“鐮州知州今年是第三年在任了，若是政績好，明年就該調任回京，往上升一升，他恐怕不會舍得這么好的機會?！?/br>
    褚無續輕哼，“他的機會不也是你的機會，真的決定好了，這么快就動手？”

    沈翊眸色深沉，說：“我這個人沒耐心，喜歡先發制人?！?/br>
    他和瑞王之間遲早都要撕破臉皮，與其等被瑞王奪了先手，不如先下手為強。

    褚無續看著廚房的方向，“若不是因為去年沒娶七丫頭，你怕是去年就動手了吧?！?/br>
    “沒辦法，姝兒身份不便，我若想娶她，總得借瑞王之手，讓魏宗多活了一年，已是我仁慈?！鄙蝰错酗@露陰鷙之色，提到魏家人，他總是恨不得啖其rou飲其血。

    褚無續瞧見他的神色，長嘆一聲，搖晃著羽扇，“師伯若是知道你變成這樣，怕是會心痛?！?/br>
    一個滿心只有復仇，身上沾滿鮮血的陰狠少年，這并非元鴻聲想看見的。

    沈翊喉間輕滾，撇開了視線，“先生會體諒我?！?/br>
    褚無續頷首，“也是，師伯最是厭惡外戚之患?！?/br>
    褚無續所說的師伯名叫元鴻聲，就是自小教導沈翊的先生，也葬身于那場大火。

    他是先帝時期的狀元，才高八斗，先帝看重他，想令他為太傅，教導那時還是皇子的順安帝，可元鴻聲看出了順安帝背后的魏家一黨，外戚禍政，他不愿為外戚所驅使，拒了先帝，云游而去。

    甜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