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聞翊抬頭瞧見她換了件新衣裳,珊瑚紅的顏色襯得她氣色紅潤了些,“這是什么?” “壓祟錢,四哥別嫌少,圖個吉利?!甭勬押砂剿母缡种?,相處久了,聞姝便不怎么怕他,行事也更為大膽起來。 聞翊一愣,拿起荷包,蟹殼青的料子,繡了株茂盛翠綠的蘭草,繡功還有些稚嫩,有一片草葉繡歪了,看得出來是她的手筆,只是:“壓祟錢不該是長輩給小輩嗎?” 聞姝笑著搖頭,“這有什么關系,四哥教我讀書,我應該孝敬四哥?!?/br> 往年四哥定能收到娘親給的壓祟錢,可今年四哥的娘親走了,他孤零零的在侯府,方才祭祖拜年時也不曾瞧見他,可見整個侯府都無人記得他,好歹她還收到了祖母與侯夫人的壓祟錢呢。 大過年的,小孩子自然是要收壓祟錢,新年才能平安順遂,她就將自己的平安分一點給四哥吧。 聞翊捏著荷包,喉頭滾了滾,他確實沒想到今年還能收到壓祟錢,還是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姑娘給的,讓人哭笑不得,又莫名心酸。 侯府諸人的欺凌刁難也不曾磨平小姑娘那顆純善的心。 原以為家破人亡后,余生就該踽踽獨行,哪怕那個所謂的父親把話說得天花亂墜,他也明白,不過是把他當一枚棋子,或是一個傀儡。 不曾想竟會遇到聞姝,興許她最初的主動靠近是為了求學,可卻并不讓聞翊覺得厭惡,小姑娘很聰明,知道把握機會,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她若是有父母庇佑,必定能成長的十分出色。 可落在這吃人的侯府,要艱難許多。 “謝謝,我收下了?!甭勸疵夹氖嬲?,罷了,能遇到就是緣分,不若幫她一把,興許也是渡自己過漫漫苦海。 一個人有時太冷了。 “不用謝啦,”聞姝心滿意足,低頭從袖袋里拿出被手帕包裹著的一塊甜糕,她掰了一半遞給聞翊,“四哥,這是侯夫人院里的甜糕,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糕點?!?/br> 往常她去請安,偶爾才能吃上一塊,許是今日歲旦,桌上擺了滿滿的甜糕,聞姝就趁機拿了一塊,不敢拿多,怕被人發現。 從前獨來獨往,吃什么都無人分享,怪沒滋味的。 聞翊捏著那半塊糕點,看聞姝吃的瞇起了眼,她當真很容易滿足。 “我聽六jiejie說今日宮中辦歲旦宮宴,但只有大jiejie、三哥和六jiejie能去,不知道宮里是什么樣的,一定很漂亮吧?!甭勬】诘某灾恻c,說起了方才聽見的閑話。 宮宴這樣的事,從來都輪不上庶出,大周看重嫡庶,庶出低嫡出一頭,而像四哥這樣的“外室子”,更是易被人恥笑,所以連祭祖都沒人記得他。 可聞姝有時覺得這不公平,庶出也并不是她想的,旁人說要認命,聞姝心底是不想認命的,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從未和旁人說過,一直埋在心底。 聞翊嗓音微啞,忽然問道:“你聽說過皇后的事嗎?” “皇后娘娘?”聞姝仰頭想了想,“去年仲秋節,皇后娘娘賞了大jiejie一根簪子,六jiejie炫耀了好幾日,我只聽六jiejie說皇后娘娘很得皇上的寵愛,皇后娘娘的侄女和大jiejie是手帕交,魏家滿門都很得皇上看重?!?/br> 六姑娘聞妍時常炫耀宮里的賞賜,說宮里的事,不僅僅是說給聞姝聽,也是說給聞婉聽,彰顯其身為嫡出的高貴,別看聞婉平常和聞妍關系好,可聞妍也不大看得上趙姨娘所出的聞婉,不過倒沒有像討厭聞姝那樣明顯。 皇后、魏家,聞翊扯了下嘴角,墨黑的眸中有著極難在少年眼中看見的殺意。 “四哥,你怎么了?”聞姝看著聞翊捏碎手中的甜糕,碎粒灑在桌子上,吃不得了。 聞翊回神,瞥開眼藏住銳色,捻了捻指腹起身,“無礙,我去洗手?!?/br> 聞姝瞧著四哥的背影,抿了抿唇角,怎么覺得她提起皇后,四哥不大高興,可不是四哥主動問的嗎? 聞翊把手浸入冰冷的水中,水面結著的一層薄冰還沒融化掉,他卻像感知不到寒冷一樣,泡了半天,勉強把心中那團燃燒起來的火壓下去才抽出凍得通紅的手。 擦干凈手,他轉身進了屋內,從床下取出一個小木盒打開,里邊放著一個碧綠的玉鐲,還有一條洗干凈了的帕子,但帕子上沾著些洗不掉的血跡,正好洇臟了帕子上繡的那株墨蘭。 “小哥哥,你、你流了好多血,快擦擦……” “我給你買了包子,我得走了,我要去找我祖母?!?/br> 聞翊攥著帕子閉了閉眼,將回憶壓了下去,那時天色極暗,他躲在角落里腦袋昏昏沉沉,猶如一只瀕死的野犬,眼前模糊一片,只記得小姑娘聲音顫抖,顯然是怕極了,卻還是對他施以援手。 不知此生是否還有機會報答。 聞翊拿起聞姝送的荷包打量,荷包上繡的也是蘭草,但繡技顯然不如帕子上的精湛。 許是巧合吧,聞翊垂眸把荷包和手帕放在一處,將木盒收歸原位。 做完這些,聞翊從角落紅漆檀香木的箱籠里取出些東西走了出去。 “新歲賀禮?!甭勸窗褨|西放在聞姝面前。 聞姝定睛一看,忽地站了起來,驚詫地看著桌上的文房四寶,“這、這也太貴重了,四哥,我不能收?!?/br> 一整套的筆墨紙硯,哪怕她不識貨也知道是名貴之物,別的不說,光是那塊刻著“徽”字的墨錠,她曾見三哥夸耀說這墨比金子還貴,連二哥看著都眼饞。 甜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