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夜間行走山路,焦棠走得十分當心,顧著頭頂,便忽略了地面的東西,直到周圍隆起的腐葉多起來,她才想到,荒山野嶺有人堆腐葉這件事多少有點奇怪。 她撿起長棍,握住手電筒,過去撥開腐葉,咦了一下。 一只黑猿的尸體,死相不太好看,也像一張攤開的、攤爛了的面餅,更驚悚的是,沒有頭顱。 連續撥了五堆腐葉,都是同樣死法的猛獸尸體,幸運的是,沒有人,奇怪的也是,為什么沒有人。 她拿手電筒四周照了照,想,今晚找不到下源洞,卻碰上了更多邪門的謎團,接下去的山路更不好走,不如打道回府,先把正事辦了。 等她下到鎪子河已經是20點30,再過一個小時,天將要亮了。 焦棠巡脧兩岸,靜謐尋常,正是一個人暗戳戳干點什么事的好時機。 她盯視那株高大的枯樹,平常的樹枯了怎么會有葉子?這株不同,樹干開裂,枝葉干涸蜷縮,但枝還是枝,葉還是葉。 焦棠之前想束縛枯樹的強大法陣是為了維系隔界,現在她有了新思路——強大法陣是為了制造水流倒轉之假象。 她方才探尋過,鎪子河東西都沒有源頭,這條河就像憑空橫架在山谷中,將裂人與人隔開。 哨子隊的靈鳥抱怨枯樹怎么燒都燒不壞,那是因為它本身就是一株正在焚燒的樹。它就像術士的煉丹爐,里面常年生火,外表呈現出燒干的狀態。 它的作用就是讓焚燒出來的無形煙氣縈繞在山谷間,使氣場紊亂,使人神智受到影響。假如沒猜錯,里面焚燒之物就是北村送入河中,焚燒的逝者。 當然,光逝者還不夠,還有當地之氣數,或者理解為自然反哺給人的能量。 爐樹法陣設下之日,北村就再難從自然汲取能量,也就出現了絕后的現象。 施法之人一定是想到,反正北村每十年就會重啟一次,有無后代根本沒有區別,所以才下了如此狠毒的術法。 山谷氣場紊亂之后,南邊山崗有缺口,風從東南方向過來,氣就順著西北而走,因此河流就會逐年高漲,出現由東向西的趨勢。 此時,焚燒之氣模糊了大家的認知,施法者又在河中投入“迷失心智”的藥物,系統程序又強化了錯誤認知,這便使當地人都認為水流從古至今都是從東往西流。 水流認知最終導向的是時間流轉方向的認知。系統再次將水流與時間流動兩種概念聯系起來,在npc腦中偷換概念,因此npc的腦袋再一次被升級、馴化,認為時間流向也是倒轉的。 焦棠訝異想,施法者最終想達到的目的,就是用改變人們對時間方向的認知,來掩蓋兇手——攜帶密碼之人的身份?為了一碟醋包了一大桌子餃子? 施法者是樵夫嗎?是父親嗎? 父親是寧愿斷絕一個地區氣運,來設置一個謎題的人嗎? 或者,在當一個慈愛父親的同時,并不妨礙他去當一個冷酷的術士、逐利的開發者、偽善的社會運動學者、同情弱者的記者……人總是多面的。 看破陣法奧秘,破除就不是難事,只要把那棵枯樹拔了,再搶占日出前,種下一棵新的就行。 但是倒拔楊柳也不是易事,首先樹下連著鎪子河,拔樹需先斷流。然后種一棵新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沒有其次,落地之后,樹活過來,無臉修行者就會被召喚出來,裂人就能得到繁衍,是壓倒性的勝利條件。但是如果不種樹,神樹沒了,又等同于向裂人宣戰。 算了,焦棠輸出一口氣,反正樹拔了,氣數回歸,北村人也將有新生命誕生,就看雙方誰能更快走出一條適合自己發展的道路了。 此刻,西邊微微熹亮,焦棠取出懷表1看時間,19點30,按道理再過半小時,太陽就會出現在西崗上。 正當人們沉在夢鄉時,山谷中轟然響起劇烈的爆破聲,人們從床上驚醒,鞋都來不及穿就奔出屋外,看到東西兩邊的山體不知何故發生滑坡了。 滑坡面積還挺大,泥沙直接堵截了鎪子河,水位瞬間暴漲,沖刷到村口。 然后人們又聽到一陣更大的聲音,是裂人奔跑震動大地的聲音,無數咕噥咕噥聲匯聚成一句嘹亮的口號——樹活,來! 當大家還在苦惱河水會不會吞沒村寨時,兩道虹光劍氣削開堵截的泥沙,開出一條新水路,鎪子河依舊生生不息,只是……只是從西奔向了東。 人群交頭接耳—— “這條河以前也是這么流的嗎?” “總覺得一覺醒來,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br> “今天早晨的空氣特別清新,清新過頭,感覺我的偏頭疼都好了?!?/br> “我夢見我爹跟我招手說解脫了,要真正離開,他都死了七八年了吧,不會這七八年都待在我家里吧?” “噦……我肚子怎么漲漲的……” “南邊那棵樹,在發光……真的讓裂人請到神了?” 南岸,裂人們齊齊跪拜,咕噥咕噥喜悅訴說著自己的虔誠終于迎來神的回應,嫩綠樹冠頂金光綻放,越放越大。 焦棠站在橋上,看兩邊情景,心疼自己截斷了一條河,丟失了一株菩提花。 此時太陽爬上西崗。 她的口袋中,第二支懷表震了震,取出一看,懷表2啟動了,時間指向19點30,指針順時針方向轉動。 原來,真正日出時間是19點30,整個世界往前推了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