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

    四目相對，竟是一時無語。

    也不知道是哪個真猛士小聲嘀咕了一句：“霸道大妖俏道士啊……”才給這倆把魂給招回來了。

    時翡用力把自己手抽回去，這次蘇羨也嚇得撒手了，倒是沒再跟剛才似的掙脫不了。

    時翡大概是被剛才那句刺激到了，怒發沖冠地問：“誰在胡言亂語！”

    當然是沒有妖精會承認的，他們一個個縮著頭假裝自己是鵪鶉成精，唯一一個抬頭挺胸的，倒是原形經常容易被罵成縮頭烏龜的時翡自己的經紀人。

    歸滄海沒有在怕的，因為他語速慢，一說話就魔鬼斷句，剛才那聲嘀咕太利索了，跟他完全扯不上。

    時翡看看滿屋子妖怪，再看看面前還眼巴巴看著他的蘇羨，只覺得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但又覺得這么走了實在是有失威嚴。

    所以時翡撂狠話：“你們都給我等著！”

    還看著蘇羨強調：“尤其是你！小道士！”

    然后時翡轉身大步走了，跟來的時候一樣囂張。

    但莫名的，蘇羨就從里面品出來一種名為“落荒而逃”的味道來。

    蘇羨已經見識過時翡兩次雷聲大雨點小的放狠話了，說實在的，很有些想不通在場的眾妖們，為什么一提起時翡就瑟瑟發抖。

    歡迎會因為時翡這么一攪和，雖然大家都還有一顆八卦的心，但想起時翡最后放的狠話，還是有點怕，于是很快就散場了。

    胡藏醒過來以后哭哭啼啼的說對不起蘇羨，要不是他整什么歡迎會，哪會招來時翡。

    蘇羨把他好一陣安撫才給人送走了，雪歸塵因為住隔壁，所以一直沒走，他正用一種全新的眼光在仔細打量蘇羨。

    雪歸塵覺得自己之前都看走了眼，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這么看著弱不禁風的小道士，竟然敢對時翡下手呢！真是厲害了。

    蘇羨看雪歸塵沒走，就忍不住詢問有關時翡的事情。

    雪歸塵一聽他的問題，表情更微妙了，心說，哇，色心不死??！

    蘇羨：“不是，你不要這種表情，我只是覺得，他沒你們說得那么嚇人……”

    雪歸塵一臉的“我都懂，這都是愛的力量”，繼而唏噓：“你也不要陷得太深，時翡是個莫得感情的妖怪，你要看開點?！?/br>
    蘇羨：“……”跟妖怪溝通，真的好難。

    雪歸塵以為他不信，補充：“我不是黑他??！他真沒感情??！”

    蘇羨聽他語氣認真，也就暫時把這誤會放一邊去了，他是真的想多了解一點關于時翡的事情的，要是能從中破解有關于跟時翡接觸時候的異象的話，那他修煉起來豈不是能少走不少彎路。

    雪歸塵之前喝了不少酒，這會說話還有點大舌頭，但思路還算清晰，他說：“時翡啊，他跟我們不一樣，他是石頭化形的……”

    這世間的精怪，要開啟靈智，走上修煉之路是何其艱難的一件事。

    人是萬物之靈，但人當中能摸到大道門檻的也是少數中的少數，更別提動植物了。

    動物還好些，因為本身就具有一定思想，開悟還要容易些，植物相比就更加艱難，更難的是什么呢？

    是死物。

    石頭就是死物，一些人造的器物，天長日久之下成了文物，從人那里體會到世事變遷歲月更迭，還有微小的希望生出器靈走上修行之路。

    但石頭里生出靈智來的，盤古開天辟地以來，都沒有幾個。

    石頭可以說都是天生地養，有的聚天地靈氣，改換了形貌，成了人口中的玉，但這種改變只是表象的，沒有思想，仍舊死的。

    人賦予玉許多品格，很多含義，但這對玉本身來說，毫無意義，它的本質仍舊是石頭。

    時翡是這天底下石頭里的異類，他聚天地靈氣，成了一塊有帝王之氣的翡翠，甚至開啟靈智，最后化為人形。

    但他終究不是人，動物化形的，他們知道生死苦痛，知道愛恨別離。

    可時翡不知道，歲月于他沒有任何意義，他自己就是歲月，說一句天地同壽都不過分。

    因為不能感同身受，時翡是不懼生死，也不重生死的，他對這兩個字，沒有生靈那種天生的敬畏。

    這其實也是妖怪們最怕的一點，他們其實特別怕時翡什么時候不想再這樣了，就把他們一鍋都燉了。

    雪歸塵說：“你別看他現在這樣，他當年跟魔族大戰的時候，可嚇人著呢！”

    數十萬魔軍，被他生生絞殺！那情形雪歸塵曾親眼得見，所以對時翡的敬畏與恐懼更是根植心中。

    現在說是說幾方合作了，但新的制度的建立，往往伴隨著的，就是對舊制度的摧毀。

    魔族是當年幾方合作的最大阻礙，魔族什么都吃，他們吞噬一切力量強壯己身，可以說是大家共同的敵人。

    而魔族自然也不想他們建立一個一致對外的新勢力，自然攪動起了驚天亂斗。

    任誰都沒想到因為數量稀少而隱居藏匿的魔族竟會如此，當時戰況激烈到凡人們也因為沾染了魔氣，而發動了前所未有的慘烈戰爭，天地都被魔氣和血色沾染，凡人，妖修，人修，鬼怪，不知死去多少，也不知道被魔軍們吞吃了多少。

    他們這邊傷亡越是慘重，魔軍們的口糧就越豐盛，本來數量稀少的魔族借著這個機會大肆繁衍，簡直要成了死局。

    時翡是破開這一切的利刃，他斬斷了那似乎源源不絕的魔軍隊伍。

    蘇羨聽得入了迷，師父從來都沒有跟他說起過這些，原來這世界竟然還有過那么危險的時刻。

    他喃喃道：“那時翡，不是這世間的頭號英雄？”

    雪歸塵吸了一口氣，小聲說：“他要是沒把，當時跟魔軍戰一起的人修妖修還有鬼修一塊滅了，那他就是了……”

    蘇羨：“……”

    靠，無差別攻擊啊……

    雪歸塵摸著良心說，那些修士其實本來活下來的希望就不大，可時翡太果斷了，他悍然出手沒有絲毫的留情。

    目睹過那一幕的人，才會真正理解，為什么時翡那么讓他們恐懼。

    雪歸塵說：“他就是你們人族說的‘捂不熱的石頭’，小道士，我勸你別想了?！?/br>
    蘇羨說：“我沒有……”

    雪歸塵又說：“其實我們家藏藏狐貍挺好的，你知道嗎，藏狐跟你們人一樣，一夫一妻，你看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他是公狐貍你也可以考慮一下啊，我看你也不是跟介意公母的樣子?！?/br>
    蘇羨：“……”

    蘇羨無力的捂臉，卻有剎那想——

    百度上說，翡翠具有良好的導熱性。

    第11章

    蘇羨覺得自己在這短短的時間中，整個人都升華了不少，看，這會還有心思胡思亂想呢……

    放下手，看對面的雪歸塵，這白狐貍真不愧是以公狐貍之身，拿了了影后的狠狐貍，眼神真的太有戲了，蘇羨想裝看不懂都難。

    一人一狐貍的目光對上，蘇羨就從里面感受到了nongnong的八卦的味道。

    蘇羨：“……我累了，準備睡了明天要開始上課?！?/br>
    雪歸塵也不好賴著不走，但走之前還積極地加了蘇羨微信。

    蘇羨的微信號還是當場申請的，雪歸塵自己加上了不算，還利索的把胡藏的微信推送給了蘇羨，想要推銷的意圖絲毫沒有掩藏。

    蘇羨雖然有點無語，但還是主動把胡藏加上了。

    看著好友列表里兩個狐貍頭像，蘇羨其實還有點想笑，無論外表變成了什么樣，也努力在人類中生活，但其實還是更喜歡自己本來的樣子吧。

    胡藏的消息幾乎是下一秒就來了，是張圖片，嗯……叫表情應該更合適。

    是個藏狐的表情，臉上p了兩坨紅暈，圖上的配字是：晚安哦，好好休息。

    蘇羨真的是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了，藏狐的表情真的太魔性了??！

    笑完了，蘇羨才回了胡藏一句：晚安。

    沒有多說，因為蘇羨也是真的累了，新手機被他放在床頭，

    原來的舊手機就在一邊，蘇羨又把它拿了起來，用手輕輕地摩挲。

    這是剛上高中時候，師父給他買的，用了快三年，因為平日里很愛惜的關系，看起來倒是不舊，很便宜的那種大屏山寨機，跟今天胡藏送他的這個是完全不能比的，但因為是師父送的，所以意義格外不同些。

    蘇羨還記得師父把這手機給自己時候，那種小孩似的得意神情。

    山上的生活是很清貧的，師父年紀大了，早年又傷了身子，一些需要奔波的生意就接不了，小地方事情也少，加上佛教興起，很多人都信佛去了，就更沒什么收入。

    師父倒是有些積蓄，只是蘇羨小時候剛被撿回去的時候，身體不好又受了凍，一直病病歪歪的長到上小學才好轉，一大一小兩個藥罐子，生病吃藥都花了不少錢，后來又要存錢給他以后上學用，日子就一直過得緊巴巴的。

    老人家的思想大概都是那樣的，苦什么不能苦著孩子，所以一直都是在自己的生活上盡力節省。

    蘇羨懂事得早，比一般孩子更知道克制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沒跟師父要求過什么，其實當時要下山去上高中的時候，蘇羨就有說不想去的，但師父卻比他要期待。

    師父笑呵呵地說：“師父是一輩子沒去過學堂的，你替師父去多看看，多學學?！?/br>
    老人說話的時候，手就摸在蘇羨頭頂，掌心的溫度很暖，暖得蘇羨以為，師父會一直陪著他。

    可惜師父撿著他的時候，就已經八十多了。

    師父走的時候說：“師父看著你長大了，也安心了，你不要傷心?！?/br>
    蘇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心中默念，我不傷心。

    將一些手機里存著的資料轉到新手機里以后，蘇羨就找了塊黃布出來，小心的把舊手機包了起來，妥帖的收好了才去洗漱了。

    一夜無夢，蘇羨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拿了桃木劍在陽臺上練習太極劍，這套太極劍是存真派一代代傳下來的，跟外面流傳的有很大不同，在煉體的同時，還有很強的實用性。

    劍練到一半，蘇羨一個轉身，劍向前刺出的時候，跟對面陽臺上的鄰居小年輕看了個對眼。

    蘇羨是一向習慣早起的，倒是沒想到鄰居竟然也起的這么早，跟對方點了點頭以后，他又繼續了動作，沒有停下來。

    舒靖存不是起得早，他是壓根沒怎么睡著。

    女神忽然變男神，這事情不管放誰身上，估計都睡不著覺。

    但更讓舒靖存睡不著的是，他昨晚看到男神進蘇羨家門了?。?！

    雖然好像沒多久就出來了，但舒靖存還是好在意?。。?！

    他們什么關系？男神昨天還讓他加油呢，他們應該不是那種關系吧？

    舒靖存連夜打聽來著，想知道住自己隔壁這誰，結果什么都沒打聽出來。

    昨天看鄰居腳踩惡鬼，今天一大早還練劍，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關鍵還長的那么好看，這要是競爭起來，自己好像沒什么勝算啊……

    舒靖存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跟鄰居套套交情，咳咳，順便也探探敵情，當然要不是敵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