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 第59節
“一開始剛出現癥狀的時候肯定難受, 接受不了——就感覺自己還是個孩子,mama就已經老糊涂了?!绷钟沓烧f得很坦然, “但是不得不說我爸也是條漢子。當時我接觸公司業務第三年,我媽情況急轉直下, 我爸直接把公司交接給我退居幕后,一天什么不干就陪著?!?/br> 他聽起來甚至有些驕傲:“其實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爸這人腦子有點毛病, 軸得不得了,但就這事上真沒得說的。其實他有的是錢請保姆、請護工,但他不放心, 就算請了也就是給搭把手,凡事沒有他不伸手的?!?/br> “所以要說難不難過吧,我覺得也還好。因為我爸把我媽照顧得妥妥貼貼、干干凈凈的,每天推出去散步, 晚上回來看會電視,還就愛跟我媽說話。其實我媽都聽不懂他說的什么了, 他一個人說得可起勁兒呢?!?/br> 是朱茗難以想象的辛苦,但被他說得很輕松。 她又往他懷里拱了拱:“要是我mama這樣……我肯定覺得天都塌了?!?/br> 林禹成十分理解她這種感受,因為在她的家里,mama真的是那個天。 他也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同時想把話題引開。 卻發現要講關于他的事,無論如何繞不開陳盛:“其他的話,就是,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從小力氣大,想法又比較一根筋。那時候看那個誰被欺負,不是打了人了嗎。當時那誰他爹一口咬定兒子跟誰關系都很好,沒受欺負,從那之后我爸就更覺得我不揍不行。再加上我長得比較兇,名聲又不太好,性格也不是多活潑的,所以確實沒什么朋友?!?/br> 聽他刻意避陳盛名諱,朱茗還是覺得有點好笑:“那阿盛他……” “別別別,快別提那個字兒?!绷钟沓蛇B聲制止,“聽著就煩?!?/br> “好,那我們就不提?!敝燔镏?,“所以他也沒有去幫你跟你爸解釋一下嗎?解釋說你真的救了他?” “他不敢?!绷钟沓舌托σ宦?,“我爸這人出了名的較真,真要是知道我被冤枉了肯定又要大鬧一通,到時候不光他不用混了,他爸也也不用混了——我覺得他爸為了維護那幾家的面子,甚至有可能承認他兒子撒謊?!?/br> 林禹成聳聳肩:“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爸的——他也就算了,小孩子膽子小一點我覺得都能原諒,而且他后來也……” 他想說陳盛后來也有盡其所能彌補他,雖然平時賤也沒少犯,但該幫忙的時候從不含糊。 但說了一半就不說了,現在陳盛在他眼里沒有一點兒好,他就是最大的壞種。 他只接著說他本來要說的話:“但是他爸確實是作為一個成年人,非常清醒地選擇了一種沒有底線的唯利是圖,我非??床粦T?!?/br> “唔……能看出來,你看到他爸爸時態度特別不好?!?/br> “但我對值得尊敬的人不是那樣的?!绷钟沓伤坪跻惨庾R到自己那天看起來很不像個好人,就便解釋,“你應該也聽說過很多關于我的不好的傳言……謝謝你沒有相信?!?/br>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信過啦……只是覺得和你給我的印象不太一樣?!?/br> “是的,我特別看不慣他做的那些事,只是有女生哭著給我打電話,我也不能不管……”林禹成說著說著心下有些悲涼。 他一直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說他什么也總是不在乎的態度,但要說完全不委屈,那也有點假了。 這好在是他比謠言更早認識茗茗,真要是先給茗茗留下了極壞的印象,那這整件事里可能就真沒他什么事兒了。 他發自內心地慶幸,低頭又親了朱茗一口:“還有,雖然這話說得可能有點奇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我其實也不是一個會撬兄弟墻角的人?!?/br> 確實是非常奇怪的話,但朱茗奇跡般能理解他的意思:“嗯嗯,我明白的?!?/br> * 朱茗才發現她好像比自己以為的,要更了解林禹成一點。 他這人不就這樣,常規情況下正義凜然別人都是大豬蹄子,極端情況下就是“我知道這樣不好但這不是被逼得沒辦法嗎”。 那確實也沒法怪他啊,誰讓他太愛了嘛。 朱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記得聊到后面,林禹成輕聲哼唱著好聽的歌兒哄她入眠。那歌她沒聽過,卻讓她十分理解古代皇帝為什么會寵愛會唱曲兒的妃子。 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在鬧鐘聲中醒來,于林禹成而言又是那種熟悉的割裂感——明明昨夜他們還說著情話相擁而眠,但只要第二天六點一到,一切好像就打回原樣,他們又成了見不得人的關系。 像極了午夜12點的仙度瑞拉。 又是一通忙而不亂的收拾,讓一切回歸原樣后,他們離開花店。 第二次顯然比上一次從容了很多,沒有再像上次一樣驚心動魄的,他們看著卷簾門重新落下,然后在清晨的小道旁緩步慢行。 是朱茗先去牽林禹成的手的,她說:“你的手沒昨天那么冷了……你真的穿得好多?!?/br> “嗯……對,昨天下班后臨時買的高領針織衫?!绷钟沓蛇呎f邊不自覺地抬手揉揉脖子,然后……忽然就找到了借題發揮的機會,“因為脖子上有痕跡,被人看到了不太好?!?/br> 朱茗這才反應過來,驚道:“啊,讓你很尷尬吧……我當時沒注意。對不起,以后我小心一點?!?/br> 以后。嘿嘿。 林禹成就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還搓了搓:“所以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呢?!?/br> 朱茗好像被問得愣了愣,林禹成忙道:“不是催你……就是公司里的人會問,我不知道怎么解釋……” 于是朱茗的臉就飛快地泛起紅暈:“我們現在這樣……應該就是情侶了吧……” 他們手牽著手,步伐緩慢。 林禹成一下子咧嘴笑開。他很少會笑成這樣,意識到自己這樣看起來不像好人,又費力地抿?。骸爸x謝你?!?/br> 朱茗竟也學會了跟他耍貧嘴:“我們倆的關系,還需要說這種話嘛……” 簡單的牽手似乎已不能滿足他們,改成了五指相扣;密室中的吻也難以宣泄愛意,搬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他們在路邊吻住彼此,險些又搞成了床上那個親法,好在林禹成還有理智,在失控前及時撤出來:“先這樣吧茗茗……在大馬路上,到底不太好……” 朱茗還撲扇著大眼睛看他,臉色比剛剛更紅潤了:“有什么不好的?我們不已經是情侶了嗎?”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維度上的不好,是……”是公共道德,是公序良俗。 這么說朱茗能聽明白嗎? 林禹成到底還是繞過了這茬:“就是……不急于一時。要不今晚去我家吧,或者我找個別的什么地方?” “哦,今天下午畫室沒課,我們可以直接去畫室?!边@么說著,朱茗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終于可以不用熬夜畫畫了?!?/br> * 這也是用蠟燭做光源的好處之一。 如果直接用天花板的日光燈,換了環境光線就會變化,但用蠟燭的話只要拉上窗簾關上燈,把蠟燭放在相對人體的同一個地方,就可以創造同樣的光影。 只不過在畫室朱茗準備的是一排椅子,肯定是不如黑皮沙發躺著舒服。 林禹成今天下午其實本身是有個會要開的,但朱茗顯然沒考慮這個,加上是確定關系的第一天,林禹成還是不想把第一次約會給推掉。 所以他把會議改了個時間,其他細碎事務上午快速處理掉,還是把下午時間空出來了。 側臥在那一排椅子上時,他還為朱茗擔心:“這樣沒關系嗎?不是說怕背景改變?” “沒關系的,這次背景直接畫暗?!敝燔f,“就是想要畫出那種圣潔的軀體墮入黑暗的感覺?!?/br> 好吧,不理解,可能是太藝術了。 林禹成便閉嘴不多說什么,只是安安靜靜躺著,讓他的畫家可以安心創作。 敲門聲就是這時響起的。 這是頭一次在這種情況下被敲門,林禹成渾身一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而朱茗在畫畫時一向很淡定,更重要的是對她而言在畫室畫人體確實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所以她只是暫且停筆,禮貌出聲:“畫室有人在用呢?!?/br> 于是外面的人就更激動了,甚至晃了兩下門,陳盛的聲音清晰傳來:“茗茗,你在里面對嗎?” 第73章 兩狗對叫 當不知道外面是誰的時候, 林禹成嚇得險些摔倒,朱茗淡定回應有人。 當知道外面是誰的時候,朱茗臉色大變, 驚慌地看向林禹成。林禹成神色一沉,一臉的“放心,有我呢”。 * 朱茗一直給陳盛設置的免打擾,這幾天陳盛給她發的消息她是一條也沒看。 而陳盛這幾天確實臉疼,但是心更疼。 第一天吃了止疼藥睡得昏昏沉沉, 醒來就給朱茗發消息問她“在哪”“在干嘛”, 說自己“好痛”, 覺得自己現在“丑丑的”。 剛好樓下的桂花開了, 香氣撲鼻, 他拍了照發給朱茗,說想她了。 但是很快收到朱茗的消息:【你說了接吻后如果還覺得不喜歡就分手的, 希望你信守承諾。我確實不喜歡你了,阿盛, 我們好聚好散吧?!?/br> 他的心一下子涼到谷底——他不明白,怎么會這樣, 她明明是喜歡的啊,她明明覺得和他接吻很舒服,甚至也有熱情地吻回來…… 他立刻找回去—— 【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你告訴我,我都可以改?!?/br> 【別不理我好嗎,我覺得我們還可以談談。你之前明明對我那么好,怎么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br> 【求你了茗茗,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點,如果哪里惹你生氣了你可以說, 你不能一點機會都不給我?!?/br> 一連發了好多沒收到回音,他便打電話過去,響了幾次都沒接,再打就是拉黑了。 他只得再轉回去發消息,為了逼朱茗回應說得更激烈了些—— 【是因為林禹成嗎?你覺得他更好嗎?】 【他在我們的發小聚餐上公開向我挑釁,他但凡尊重你一點點都不會在公開場合這樣子,你以為他就是什么好人嗎?】 【茗茗你說話啊,你說什么我都信,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我相信你不會見異思遷、移情別戀、始亂終棄,我相信你不會這樣對我?!?/br> 但是每句話都如石沉大海。 他氣極了,扭頭就給林禹成打過去,發現自己在這頭也被拉黑了。 他當場收拾東西下樓想出門,恰在樓下碰上他爸:“又干嘛去?” “找林禹成,我有話問他?!?/br> “還找他,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么樣子?!标惛咐淅淦乘谎?,“平時還假模假樣去健身房健身,遇到事了光挨打連警都不報,我看你也就這點出息?!?/br> 這就是孩子獨生的弊端——要是有一群孩子,封建大家長可以穩坐高臺看他們斗,但只有一個孩子,那就得自己下場斗。 尤其是孩子逐漸獨立,大家長卻還不服老的節骨眼上,不說兩句能逞威風的他心里難受。 陳盛對此心知肚明,嘴都懶得還,但他爸有句話說得對——他確實被打得太慘了。 他跟林禹成吵架總是能吵贏,但萬一那孫子又動手呢?是要報警還是不報警?他去找朱茗理論當然也行,他甚至有一定把握朱茗會心軟,但他現在形象實在太差了。 他的臉腫了好幾塊兒,被紗布裹得跟偷地雷的一樣,這要是被朱茗拿來跟林禹成比較,他真是一點自信心也沒有。 這么想著,陳盛長出一口氣,扭頭又回了樓上。 他決定等臉上好一點再想辦法,只是依舊毫不間斷地給朱茗發去小作文一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