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 第55節
該說不說林禹成跟陳盛湊一塊兒時, 場面總是輕松、詼諧又幽默。 在朱茗這么想的時候,她似乎已經忘了看著林禹成打陳盛時內心有多么驚恐。 所以最后結果就是沒有追究林禹成的這場毆打, 陳父把陳盛帶回去靜養,而朱茗被陳母邀請,去了陳母的油畫收藏室。 陳母之所以知道朱茗, 還是陳盛向眼鏡蛇的分公司下手,被他爸發現的時候。為了解釋這次搶單為什么是可行的,陳盛打開熱搜詞條逐一給他爸解釋這兩天發生了什么,當時詞條里一扒拉鋪天蓋地都是朱茗的畫。 那也是陳盛第一次向家里宣布他交了女朋友——雖然那個時候朱茗已經跟他說了分手。 于是在陳家父子忙于金錢事業時, 陳母就認真看了朱茗的作品——她不太理解生意場上的事,但她確確實實是個油畫收藏愛好者。 她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兒子為什么喜歡這姑娘了。 一定是折服于其才華。 待一切塵埃落定后, 她曾找陳盛一番長談,大致了解了一下朱茗。當知道這孩子才大二的時候,她連連搖頭:“天才,這是天才?!?/br> 而且每幅畫上都有署名和日期,懂行的可以看出她在短時間內做到了迅速提升——她能準確地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里,常常是上一幅畫還有的缺點,下一幅就沒了。 這也難怪才大二,就已經是這個水平。 這是很容易讓身邊其他畫手感到絕望的天賦。 而當朱茗聽見陳母說她的畫風受薩金特影響大時,她就知道這是真懂。 “是的,我特別喜歡他的作品?!痹陉惸傅能嚿?,朱茗久違地又跟人聊起了藝術相關,“就是那種看似漫不經心的筆觸,仔細一看‘畫的什么東西’,但猛一看就是‘我是什么東西’。我就是想要那種畫得毫不費力的感覺,能一筆解決絕不用兩筆?!?/br> “是的,你們專業的不是把這叫做‘概括能力’嗎?靠近一看什么都沒有,離遠了一看就是該有的都有。他的玻璃鏡片、衣裙質感,落筆時都非常干凈利落,但最后就是組成了非常復雜的畫面?!标惸复蛑较?,“你的畫給我的感覺就是在向這個方向靠攏,而且其實已經很有模樣了?!?/br> “真的嗎?”這樣的肯定讓朱茗著實驚喜,“所以阿姨你其實不是相關專業的人嗎?你就單純是喜歡這些是嗎?” “對的。完全是個人愛好?!标惸缚雌饋硪残牢?,“所以阿盛能跟你這樣的女孩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可不希望他和他爸一樣眼里只有錢,然后找個對生意有幫助的富家千金就結婚了,這對兩人來說都是煎熬啊——我當初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是他爸還能賺點錢,那真是……很難不后悔哦?!?/br> 朱茗才意識到這里頭有這么個信息差:“阿姨,其實我和阿盛已經分手了?!?/br> * 車在一處遠離城市的城郊別墅停下了,同時停下的還有陳母的快樂。 “怎么會呢?阿盛他沒說??!”陳母驚道。 朱茗也只能解釋:“大概有一周左右了吧。今天是因為……” 是因為我和他親親然后被禹成哥看到禹成哥打了他所以我不得不陪他看病。 這話說出來誰能聽得明白? 好在陳父陳母從來也沒問過陳盛為什么挨這頓打,朱茗索性過濾掉腦子里一些不為世俗接受的東西:“總之就是因為我分手說得比較突然,阿盛一時間接受不了,所以這兩天情緒就比較激動?!?/br> 朱茗誠懇道:“希望阿姨也能幫忙勸勸他,讓他能盡早接受這個事實?!?/br> 陳母輕拍著自己的胸口:“哦天吶,別說他了,我都有點接受不了?!?/br> * 這郊外別墅外觀看起來平平無奇,比起附近其他農民家的樓房只是稍稍新了一些,但大門一開,里面別有洞天。 “進來吧?!标惸秆堉?,還貼心地幫朱茗拿了拖鞋。 而朱茗著實被這內外反差驚到——別墅里面完全是按照正規收藏陳列館布置,裝修風格與油畫十分相稱,但又不至于搶了油畫的風頭。 朱茗本以為這也是陳家的一處居所,但隨著繼續深入,她發現這里完全沒有電視、床之類的東西,除了每層都有一個廁所、一個喝茶休息區以外,其他所有房間、走廊都屬于私人展室。 可笑她本身還覺得自己要接的是一個普通的單子——這里頭的畫六位數都是最基本的,百萬級都放在顯眼處,甚至有一幅巨作一看就是千萬級,看周圍的痕跡像是這兩天才搬進來。 要不是參加過埃及那場展,朱茗現在就已經驚掉下巴了。 “這太離譜了?!敝燔h顧四周,“阿盛從來沒說過他家還有這么個地方……” “啊,他沒說嗎?我以為他至少會跟你提起呢,不過他確實一直覺得這兒沒什么意思?!标惸刚f得很坦然,看上去早已接受這個事實,“他爸也經常說搞這些勞心費力的有什么用,燒錢,也不賺錢,可我就愛搞這些。不過本來我也不求他理解,他能給錢就行了?!?/br> 這倒也是,這樣的手筆遠超一位普通大學教授所能負荷——當然,劉教授那種千萬級作品生產者除外。 不過在朱茗看來,愿意把大量金錢花在藝術愛好上,也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有那么一瞬間朱茗很惋惜,覺得明明是個非常有品味的人,卻完全不被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欣賞。但有時候又想,可能這些東西也不需要非得讓丈夫兒子欣賞吧——看這里像是定期會打掃的,吧臺也放著招待客人的各種茶葉、咖啡機,說不定就是a市藝術同好會的定期聚會窩點。 不過從陳母的敘述中,朱茗大致已經感覺到她和她的客戶并不是同類,是沒法在所有事情上暢所欲言的。 她轉而又聊回畫的事情上:“那……如果想要定制的話,您大致是什么需求?還有就是我的水平的話,可能會跟您這里的畫有些差距……” “這個沒關系。其實我是覺得你畫的男體和我之前在網上看上的一幅畫有異曲同工之妙——那幅畫已經已經被一個外國人買走了,不然我感覺我現在咬咬牙也能拿下?!标惸刚f著拿出手機給朱茗看了一張圖。 朱茗定睛一看——她以為誰呢,原來是劉教授的人生啊。 * 等等阿姨,我們已經是可以一起欣賞裸男的關系了嗎? “所以我一看你的畫就特別喜歡,那種感覺太相似了。而且從情緒上來說,你的畫甚至表達得更濃烈一些,尤其是領口那幅?!标惸刚f得一針見血——因為朱茗表達的是無法觸碰的欲,劉教授表達的是難以接近的愛,她倆之間還是有點區別。 “那幅……我也很喜歡?!敝燔稚虅盏乜吞字?。 “是的,所以我就是希望得到一幅用概括性強的筆觸繪制的,擁有這種氛圍感的男體像。要求的話,第一不要太大,萬一我老公來我得能藏得起來;第二畫背影,這樣萬一我老公看到了也不至于給我銷毀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br> 陳母千叮嚀萬囑咐:“這事要對我兒子保密。而且千萬別畫我兒子?!?/br> * 這就是為什么商業畫中裸男不多見吧——裸女像能在最顯眼的地方畫滿墻,裸男一般不行。 把朱茗送回學校的路上,陳母還是非常愉快地說個不停,看樣子至少最近她的“展館”里沒怎么招待客人,傾訴欲全澆筑在了朱茗這里。 到朱茗下車時,陳母還很積極地想助兒子一臂之力:“寶貝我真的特別喜歡你。你跟阿盛的事我知道不能強求,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再給他一次機會。我最近也會跟他聊聊,看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讓他積極改正?!?/br> “阿姨可我真的……” “你不用著急下決定——反正他受傷了得在家休養,這幾天也煩不著你,你就先專心把畫畫好就行?!标惸感Φ靡荒槾葠?,“這是你出售的第一幅畫,在你的繪畫生涯中是十分重要的,你可一定要用心——我們老陳家現在在a市也算有頭有臉的,會去我那里看畫展的都不是普通人家,你的畫放在我那里,對你今后的發展來說一定是有益的呀!” 這個是大實話,朱茗趕忙應道:“我明白的阿姨,很感謝您給我這次機會?!?/br> “哎喲真是討喜死了?!标惸缚纯此?,擺擺手道,“快回去吧,今天估計也把你嚇著了,趕緊回去休息休息壓壓驚?!?/br> 然后一腳油門疾馳而去。 朱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仰頭望一望蕭蕭而下的秋葉。 然后拿手機打電話:“喂,禹成哥……明天有空嗎?” 第68章 三心二意 其實有那么一瞬間林禹成是不想理她的, 他不知道為什么朱茗剛跟陳盛激吻五分鐘,完事兒就能佯作無視發生地找他。 以及,他周中其實沒那么閑——之前跟著陳盛喝到rou湯了之后, 他現在在積極轉變公司業務方向,打算奔著藝術領域一去不復返。 但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朱茗很快補了一句:“明晚吧,明晚有空嗎?” 嗯……這就沒辦法了,晚上的時間, 確實還是有的。 林禹成只得開口:“怎么了?” “想給你畫幅畫。簽合同的, 商用?!?/br> * 林禹成是聽到陳母向朱茗詢問定制畫的, 現在忽然說要畫商用畫, 讓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又是幾秒沒回話, 朱茗已經急道:“不露臉的,只畫背影, 也不會畫出什么特殊記號,只是肌rou參考?!?/br> 林禹成沉吟片刻, 然后不得不告訴她:“我覺得陳阿姨可能不是這個意思?!?/br> “可她找我就是……” 就是因為那幅我畫你胸口的畫,她喜歡的就是畫里那個氛圍。 這話可不能說出來, 要是被人知道那幅畫畫的是林禹成,那就是她在和陳盛戀愛期間三心二意的鐵證。 她趕緊換了種說法:“我有認真審題的,她只說不能畫阿盛, 那我認識的身材比較好的除了阿盛就是你……看不出來是你也不行嗎?” 林禹成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茗茗,我明晚是有空的,但我覺得我接受不了這個?!?/br> “好吧……”朱茗其實也很能理解,林禹成畢竟不是專業的, 接受不了也很正常,“那我去問問劉教授有沒有合適的人, 既然打算往這個方向發展的話,我也確實該有個長期合作的專業模特了?!?/br> 對面林禹成握著鼠標的手一陣發緊,聲音也有點急了:“你在……!” 你在威脅我。 雖然為了氣陳盛搭腔說了“可以找別的模特”“只要不接觸就可以”,但現在聽到朱茗真的要去找別人了,林禹成心里還是一陣膈應。 他支持朱茗的繪畫事業,他自己也想往藝術領域進軍,他為此學習了很多藝術相關,但這都不耽誤他骨子里還是有相當世俗的一面——這大概也就是為什么很多藝術家在拒絕他時說“我能感覺到你很尊重這個圈子,很努力地想要融入,但你確實不是這個領域的人”。 說什么要找“長期合作”的“專業模特”,那不就是打算找個肌rou男一天天的光著身子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就光他和陳盛兩個人她都還沒整明白呢,這還要再加一個,她處理得了嗎她? 林禹成不知道自己表現得有多明顯,但朱茗那邊確實已經接收到了他的情緒,并趕緊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釋:“你別生氣禹成哥,我只是因為對這幅畫確實非常重視——它是我售賣的第一幅作品,相關記錄是要跟我一輩子的,而且陳阿姨開價也不低,如果真能做好那就是個很高的起點……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畫的是你,當然你不愿意也沒關系的,我真的能理解……” 又來了,這熟悉的天真又殘忍的感覺。 林禹成用力地搓搓自己的眉毛:“你說……看不出來是我對吧?” * 是的,朱茗看過了,林禹成身上沒有痣,沒有胎記,沒有疤痕。要從這樣無暇的軀體上看出是誰,那跟他本來也不能是什么一般般的關系。 周中時間畫室都有課,肯定是不能白天畫,朱茗就想著用晚上時間,大不了畫慢一點多畫幾天。 這次確實不是練習作了,是要用心鉆研的,慢工出細活。 然后她就發現了自己一直沒太在意的一件事——教學樓夜里要鎖門。 可能每個畫家起步的時候都如此艱難吧,搞定模特都一波三折,現在場地又沒了。 她只得給劉教授發了消息,禮貌詢問能不能借用工作室,但得到的回應是不太方便——那幅人生很多人喜歡,希望她能多畫幾幅,在價格能接受的情況下她決定接稿,所以最近不太希望有人打擾。 朱茗一時間走投無路,有想過要不去林禹成家吧,或者問問他有什么好去處沒,但掏出手機了又覺得不好開口。 本來找他做模特都磨了半天,現在又要他找場地的話,說不定不光場地沒了模特也要跑。 要不開個房嗎?倒也不是不行。但就是感覺哪里怪怪的,不是能放松下來畫畫的地方。 那邊林禹成已經在問她幾點、哪里見了,朱茗火急火燎的生怕他變卦,回了個離譜又合理的地方——晚上十點半,我家花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