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 第36節
* 此時的飛機已跨六個時區,來到一片艷陽天中。 朱茗反復咀嚼著這一路上和劉教授的交流討論,實在是受益匪淺。 劉教授說:“根據你的描述,我感覺是這樣的。你說你愛陳盛,但你其實對他的態度很無所謂,你說你愛林禹成,但你其實也并不是很著急要和他在一起?!?/br> 朱茗當時真是驚呆了:“可我有心動,我會心跳加速,還會臉紅!” “看到帥哥心跳加速且臉紅這很正常?!眲⒔淌诳纯此?,“你的審美還是沒得說的。雖然這話說得有些難聽,但每次我帶的學生跟那些長相不盡如人意的男生戀愛,我都會覺得培養難度大大提升?!?/br> 朱茗的語氣就像是飄起來了:“所以我確實是見色起意……” “但是陳盛最開始對你的態度,大概率也是?!眲⒔淌跀偸?,“你說陳盛有個轉變過程,突然對你很用心,突然說自己是認真的,甚至帶給你壓力。那在這之前你之所以壓力全無,不還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愛你嗎?!?/br> 劉教授說:“我覺得你們之所以能在一起,是因為你們一開始就是對等的關系。你沒那么在乎他,他也沒那么在乎你,但是他可能很符合你的需求,你可能恰好讓他越來越愛,然后現在這個平衡被他打破了,所以你倍感壓力?!?/br> 朱茗覺得很驚訝,曾經困擾她的問題總算在這一刻找到了答案——為什么陳盛都已經對她這么好了,她還是會覺得疏離,覺得他不愛?原來不是她作,是他真的不愛。那她當時是怎么說服自己說這是愛的來著…… 朱茗呼吸一滯——因為陳盛的眼中常含欲|望,她逐漸地把這種欲|望當成愛意,那她自然會在自己欲念上頭的時候覺得“愛了愛了”。 “所以我這根本就不是愛他……”朱茗口中喃喃。 劉教授以為她受刺激太過,所以總重復這兩句,于是試圖給她回回血:“也不一定,這個主要還得你自己……” 卻聽朱茗繼續道:“我只是想睡他……” * 乖巧懂事了二十年,朱茗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談了這么場戀愛。 然后仔細一想,她對林禹成好像也沒差,橫豎就是一看到他就兩眼發直移不開視線,更別說他在那解扣子、擼袖子、到處散發荷爾蒙的時候了。 所以這個說到底也不能怪她吧,這換誰來都頂不住哇。 但是說到底,林禹成和陳盛又有那么一點點不同。 非要說的話,陳盛給人感覺更像個弟弟——雖然行為上他照顧朱茗的時候居多,但是從心理上來說,他就好像還沒成人,總是自說自話,聽不進別人在說什么。有時候朱茗覺得累了,就敷衍他,大多數時候好像也能蒙混過關。 但是林禹成給人感覺就像哥哥——不僅行為上會照顧人,心理上也成熟很多,是一個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也會認真聽別人說話的人。 朱茗是有點恐慌的,不是因為她不愛陳盛卻跟陳盛戀愛了——這個很好解決,只要她事先準備好措辭,去找陳盛說明白就好了。雖然分手可能會讓陳盛很難過,朱茗也不想看他那樣,但長痛不如短痛,她都已經蹉跎人家這么久了,再繼續畏畏縮縮、拖著不處理可就太過分了。 她惶恐的是,她該不會是那種天生“不懂愛”的人吧?那人生會少很多樂趣哎,連林禹成這樣的極品都沒法讓她愛上,那感覺換旁人也懸啊。 正糾結著,只覺渾身一個失重,朱茗覺得天靈蓋往上一飄。 同時窗外一片白茫茫,是向下進入云層中了。 劉教授這回想起關心學生了:“是在降落?!?/br> “哦哦,好的?!敝燔f著放開抓緊安全帶的手,緊接著又一陣失重感逼著她又抓了回去。 這回高度直接降到了云層以下,可以看見大片大片的土黃色沙地,以及密密麻麻的方塊狀小房子。等高度再降一降,便能注意到建筑風格明顯不同,朱茗看見了課本上呈現過的圓頂建筑,以及非常漂亮的承重柱身。 正想問那是什么地方,飛機卻已呼嘯而過,一個規整的尖頂建筑又吸引了朱茗的視線,她短暫地回憶了一下課本上有沒有講過這種建筑風格,然后很快又意識到自己傻了。 那不是建筑的頂部,而是金字塔。 驕陽似火,曬干了朱茗內心的所有迷惑不解,現在就是除了激動還是激動——居然真的來埃及了! 第44章 成大事者 朱茗的飛機于下午兩點準時降落, 剛到就順利和展博會的接待人員接上了頭。 對方是個高個兒的大胡子,深褐色皮膚。雖然是來到非洲了,但埃及似乎并不以黑人為主, 但這個膚色顯然也不能說是黃種人。朱茗在做攻略時有查過埃及到底屬于什么人種,結果查出來密密麻麻好多字。 看了兩眼看不明白,遂作罷。 當朱茗以為接下來劉教授要用流利的英語和大胡子說話時,大胡子率先開口道:“您好,請問是劉教授嗎?” 劉教授:“是我, 您好?!?/br> 朱茗:??? * 雖然是有點奇怪的腔調, 但確實是普通話沒錯。 所以是主辦方特意請了一位會中文的地陪。 由他幫著朱茗和劉教授填好了入境卡, 然后給護照貼上了落地簽標志, 又在機場大廳換了些埃及鎊, 這便可以出站了。 1元人民幣大概是6.8埃及鎊,真正的一分掰成六分花。 機場外陽光毒辣, 連柏油路看著都刺眼,見劉教授掏出了墨鏡, 朱茗也緊跟著把墨鏡戴了起來。 大胡子倒是沒戴墨鏡,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 只一邊說著“這邊請”,一邊引她們到了汽車旁。 車上還有個男孩,見他們來立刻跳了下來——看臉明顯是未成年, 五官很稚嫩,還沒長胡子,不過身高已經和朱茗差不多了,只略矮一點點。 與沉默寡言的大胡子不同, 這個卷毛男孩似乎過分熱情,他徑直走向朱茗問道:“您好, 可以合個影嗎?” * 朱茗倒是有看到亞洲臉在這里有一定概率被要求合照,沒想到這么快就遇上了。 “可以的……”話音剛落,那邊就已經舉起手機咔嚓一下。 朱茗忙道:“要不要重新來一張?我好像瞇眼睛了?!?/br> 卷毛笑嘻嘻地看看她,又抬頭看著大胡子說了句什么。大胡子似乎教訓了他一句,然后又看向朱茗:“這樣就可以了,請上車吧。他是我兒子,只會那一句中文?!?/br> * 劉教授在落地后一直顯得比較嚴肅,除了必要的溝通以外都沒怎么開口說話。大胡子也不知道是性格原因還是大中午的太困,總體也沒什么話講。 于是這輛破車就在開羅的公路上安靜地前進著。 當然朱茗不懂車,之所以說它破只是因為上車時看見車門被撞得癟了一塊兒,似乎還沒來得及修。不過開著開著朱茗注意到,路過的車輛好像很多都有點傷。 那可能就是這邊的人不怎么在意車的外觀破損吧。 說起來這時候手機顯示雖然是下午兩點,但對于朱茗她們來說其實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再加上因為各種原因在飛機上都沒怎么睡著,朱茗在過于安靜的環境下很快打起盹來。 只不過還沒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就被前排副駕駛遞過來的一張卡片打斷了施法。 她趕忙接了過來,是卷毛遞過來一張名片。 名片很顯然是他父親的,隸屬于一個旅行社。朱茗看完了才反應過來這是張中文名片,所以大胡子并不是專為主辦方打工的,而是主辦方雇傭的中文地陪,負責接待她和劉教授——當然可能還有其他來自中國的藝術家。 有趣的是,下面的電話號碼被用圓珠筆劃掉了,寫了一串新的號碼上去。朱茗抬頭一看,卷毛正回過頭來,神采奕奕地沖她揮著手上的圓珠筆。 好吧,得到新信息,卷毛的號碼。 出于禮貌,朱茗還是將名片收進了包包里。卷毛見狀明顯很滿意,把圓珠筆往耳朵上一掛,拿著手機開始啪啪地打字。 于是等他把手機遞過來,上面顯示的就是翻譯好的中文:【需要陪同游覽的話可以打給我?!?/br> 朱茗也打開早已下載好的翻譯軟件:【可以嗎?你看起來還很小?!?/br> 卷毛笑出聲來,他爸在開車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幺蛾子,只用他們的語言呵斥兩聲。 但卷毛顯然不打算搭理他,很快遞了新的消息過來:【請放心,這里的景點我都很熟悉?!?/br> 他們這兒雇傭童工犯法不? 朱茗想了想,又問:【請問費用是多少?】 卷毛似乎也考慮了一下,然后轉過頭來小小聲跟她說了句:“one dollar.” * 這個,朱茗做攻略時也看到了。 說是這里的“1美金”并不是真的“1美金”,它只是一種叫賣聲,如果被這種聲音吸引過去,很可能要花掉更多的錢來購買商品。 當然也有一種情況,小孩子會喊著“1美金”邀請人騎駱駝,但是上去之后不加錢就不讓下來。這個,這個是坐地起價。 或者小朋友忽然對著人唱歌,唱完就突然“1美金”。這個,這個是強買強賣。 所以在聽到這個價位時朱茗就心死了——怎么可能這也one dollar,好離譜。 但是人在異國他鄉,朱茗當然也不會去激怒他,只是客氣地回道:【謝謝,如果有自由行動時間的話,我會考慮的?!?/br> 正在這時,汽車路過了一個小鎮。 鎮子看上去有些破敗,但時不時也會路過一些有腔調的建筑,姜黃色的墻體搭配墨綠色的鐵門,看上去十分協調。門前搖晃的木板上畫著咖啡杯和咖啡豆,所以這是一家咖啡店。 這時,朱茗的卷毛小地陪就已經在發揮作用。 他又一次將手機遞過來,屏幕上顯示:【這里是“死人城”?!?/br> * 而六個時區外的晚上七點,林禹成直接開門就走,人都快上電梯了被陳盛趕上來。 “林禹成你干嘛!”陳盛拽住他,“他就是想看你著急,你要就這么走了,他們吃飯時少不了在那惡意編排你。以前不管私底下怎么鬧,面子上總歸過得去,這回眼鏡蛇要是真放話了,以后你在圈子里沒那么好混的!” “那你想讓我怎么樣?我已經很給他臉了,他現在是在干什么?”林禹成一把把他甩開,“我就不信了,他放話頂什么用?我現在談生意都是跟他們爹媽談,只要有利可圖誰管他這點乳臭未干的恩恩怨怨?” “是,現在是跟他們爹媽談,現在還有你爸在后頭給你坐鎮,就算瞧不上你也得賣你爸幾分面子??梢院竽??”陳盛看著他,“以后里面這些人都是要從父母輩手中接過衣缽的,其中也不乏能人,他們即便看不慣眼鏡蛇,總也不想跟佘家交惡?!?/br> “所以你想說什么?” “我想讓你忍忍。林禹成你這個脾氣做不成大事?!?/br> “我大不了不做大事?!绷钟沓烧f著轉頭又按電梯,“你回去忍吧,我忍不了一點兒?!?/br> “不是你這人是不是跟錢有仇啊?!标愂⒓钡?,“你別以為在這鉆牛角尖犯犟你就是什么好人,你這才真叫敗家子我跟你說!” 林禹成已經氣到極點,反而語氣冷靜:“敗家子怎么了?敗家就敗家,我要不把這罪名坐實了,不白瞎我爸罵我這么多年了?” “我服了,你也為你自己想想,難道你這么些年生意都是為你爸談的嗎?” “我就是為我爸談的!”林禹成直接叫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就不喜歡這行也不想跟這些人處,那我能怎么辦?我爸就我一個孩子,我有得選嗎?” 陳盛被他吼得也沒話講,走廊里一時間靜住了。 于是林禹成回想起剛剛那一幕,氣性更大:“還有你,茗茗真是瞎了眼才跟你談,我要不出來你真就打算摟著別的女人喝酒了是吧?” “我靠林禹成你什么意思?茗茗不跟我談跟誰談,跟你個不務正業的談?你爸再正派也少不了有低聲下氣求人的時候,你以為你現在的生活都是怎么來的?”陳盛也惱起來,“一天到晚擺這個樣子我看著就來煩,還‘敗家就敗家’,你以為沒了錢你是個什么東西?少跟我在那茗茗長茗茗短的,茗茗是我女朋友,跟你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