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 第29節
論“聽喜歡的女孩的男友和她mama打電話是什么體驗”。 林禹成覺得那是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他想罵陳盛,但總是出師無名。 “是的阿姨,茗茗一開始跟我說我也是不同意的, 我覺得那邊語言不通、騙子多、女性地位也遠不像我們國內這么高,茗茗一小姑娘去了多危險啊。但是后來我跟美院那邊了解了一下,這個展會它是面向世界的,排場很大,到時候各國藝術家都會到場, 安??隙ㄊ强梢员U系??!?/br> 林禹成這邊已經把吊頂材料的事處理完了, 開始對著電腦查“女性埃及旅游”的相關帖子。 “我特別理解您阿姨, 但是您要知道這不僅是主辦方那邊是一重保障, 我們學校也是一重保障。您想這是我們學校的老教授, 帶著我們學校的學生前去參加,真要是連安全都保證不了, 學校會松口嗎?a大不用擔責任嗎?” 陳盛坐在床畔攤手:“還有一個,您說茗茗還年輕, 以后有得是機會,這個我不能認同。藝術領域嗎, 好還是不好,那還不都是說出來的。我家是做生意的,說白了我不覺得有什么區別——一輩子也沒碰上機遇的人多呢, 再有本事、再有能力,欠了那陣風就是起不來的?!?/br> “對對對,阿姨您是白手起家開的這個老字號花店,我覺得您其實比我明白。您說當初要是有人阻止您開花店呢?要是該乘風而上的時候有人不讓您上呢?那我覺得您心里肯定也是有感覺的?!?/br> “而且我覺得茗茗有些事兒沒跟您說明白。她光說去那兒能學習, 她有說去了能鍍金嗎?到時往那些大牛身邊一站,照片一拍, 以后往個人主頁上一放,那不少人會買賬的。不說別的,就光劉教授——等茗茗讀研她都退休了,茗茗是讀不上她的研的。但是這一趟茗茗要是跟她去了,那將來不管說到哪兒,她們都是師徒關系?!?/br> “對,我一會兒把官網上劉教授的介紹發給您,您一看就知道了——劉教授絕對是當代奇才,就為了搞藝術一輩子都沒有結婚,這樣的人看中茗茗,說明茗茗確實是天賦異稟。茗茗應該也跟您說了,劉教授這次是遇上些麻煩,想讓她占下這個名額來平息風波,所以這還真不好拒絕?!?/br> 陳盛說:“又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又是那么多人搶破頭,又是劉教授特意請幫忙。這要是拒絕了,不光同學們得說她‘連埃及展博會都不放在眼里’,劉教授可能還得覺得臉上無光呢?!?/br> 他幽幽道:“阿姨您光說怕朱茗得罪同學招人嫉恨……那您就不怕她得罪劉教授嗎?” * 又是一通掰扯,陳盛掛了電話把手機一扔:“搞定!” 然后又爬到床里去撿手機:“不對不對,還得給我岳母發劉教授的簡介?!?/br> 林禹成這邊瞄他一眼,手上已經給朱茗發去消息:【看樣子是說通了?!?/br> 朱茗:【真的嗎?太好了!】 林禹成:【但是你確實要注意安全,跟好劉教授,真要是走散了,可以打給我?!?/br> 林禹成:【論嘴上胡咧咧沒人能比得過陳盛,但是遠程處理事件的能力,我比他強?!?/br> 朱茗:【知道啦,放心吧,跟著人走我還是能做到的?!?/br> 林禹成:【(苦笑)別開心得太早,這段時間你有不少東西要準備呢。比如那邊怎么手機支付,手機出國了怎么打電話,還有那邊的風俗、信仰、衣著習慣之類的?!?/br> 朱茗:【知道了。其實也沒有太開心?!?/br> 林禹成:【?】 朱茗:【就是覺得怪怪的,我媽從來不相信我,但總是愿意相信阿盛的話。得麻煩阿盛才能讓我媽同意,感覺不太好?!?/br> 林禹成看著這話一愣,他是真沒想到朱茗還會有這個意識。 林禹成想了想,安慰她:【陳盛不就這點本事嗎,不用白不用?!?/br> 剛發過去,陳盛就已經電話打到朱茗那里邀功:“寶貝,我跟咱媽說好了,咱媽其實挺好說話的……對啊,有我在你怕什么,我都覺得可以了咱媽還能不讓你去嗎……” 林禹成翻個白眼,知道朱茗一時半會兒沒空回消息,于是又抬頭看電腦,想給朱茗轉些帖子過去。 卻聽手機抖了兩抖。 朱茗:【不是啊,我不是怕麻煩他?!?/br> 朱茗:【只是在想怎么樣才能讓mama像信任他一樣信任我?!?/br> 林禹成低頭看著這兩行消息,又看著正笑嘻嘻跟朱茗打電話的陳盛。 認……認真的嗎? * 論“喜歡的女孩一邊跟她男友打電話一邊給我發消息是什么感受”。 林禹成把手機往另一邊挪了挪,并開始琢磨該換防窺膜了:【你還小呢,經濟都沒獨立,阿姨不敢相信你也很正常?!?/br> 想了想又來:【不過陳盛也沒獨立,他就是鐵齒銅牙,會哄會騙?!?/br> 朱茗:【可能還是我懂的太少了。要是我能多會一些東西,mama就會更重視我說的話了?!?/br> 這話林禹成還真不敢輕易接。 他知道這個社會上男人天然被認為比女人可靠,這是真實存在的。陳盛再怎么能說會道,說到底也還是個學生,朱茗mama會聽進他說的話,很難說和他是個男人無關——就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朱茗哪怕原模原樣地說出來,都很難達到一樣的效果。 而人在明知會被反駁的時候說話語氣總是虛的,這其實不光是會得多還是少的問題,林禹成還是不希望朱茗把這種壓力過多地放在自己個人身上。 正糾結著,陳盛那邊說:“哦,阿姨打過來了是嗎?好好好那你接,我這邊先掛了?!?/br> 然后電話一掛,又是愜意地往床上一躺:“瞧見沒,我家茗茗還是依賴我,有什么事兒第一個想到向我求助?!?/br> “哦是嗎,這么有自信,還跟我炫耀干嘛?!?/br> “我這不是炫耀,我說的是事實?!?/br> 果然人在明知會被反駁的時候說話語氣總是虛的。 陳盛頓了兩秒又坐起來看他:“林禹成你什么意思?我是在炫耀,但這跟我自不自信有什么關系?我為什么不自信?你個狗東西是不是說漏嘴了?” 林禹成作勢繼續瀏覽網頁:“別神經過敏了,你現在就好像全世界都想搶你老婆?!?/br> “我神經……不是你干嘛呢?‘女生在埃及旅游的注意事項’?你看這干嘛,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不正聊這個呢嗎?我好奇看看怎么了?” “輪得著你好奇嗎?我女朋友我不會幫著看?” “我電腦,我查什么要你管?” 陳盛被噎了一下,然后指著他警告:“別給我老婆亂轉東西啊,她沒空看?!?/br> 敵正我邪,林禹成持續發揮:“怎么,多個人對你老婆好不好嗎?” “你要死啊林禹成,你是不是要死??!” * 結果那幾天朱茗就是輪番收到關于去埃及的各種教程和注意事項。 有時看了幾行,才發現這篇另一個轉過了,于是叉掉看下一個。 她還是沒變,這種大篇幅的文字總是要多看幾遍才能理解意思,有時三行一看思維就飛到九霄云外了,再回過神來已經忘記剛剛看到了什么。 但還是艱難地搞定了visa卡,以及搞明白了劉教授給的那張手機卡怎么用,還學了幾句常用的阿拉伯語和英語,雖然她很懷疑她到時候能不能說得出來。 看她這幾天畫都不畫了,光對著這些帖子摳頭皮,室友也覺得不能理解:“這些你讓陳盛幫你做不就好了,他不是經常出國嗎?” 朱茗是真心想哭的,她臉都憋紅了,說話也詞不達意:“就是不想麻煩他?!?/br> “不至于吧……你們是情侶哎,有沒有可能他很希望你麻煩他呢?他可能很希望為你做這些事呢?” 陳盛確實很希望,他約了朱茗好幾次說可以找個空畫室幫幫她,但都被朱茗拒絕了。 對此陳盛只覺得奇怪,他甚至想過是不是隔壁老林偷偷去助人為樂了,可這幾天林禹成偏又安生得很,出門要么是見導師,要么回家,要么去公司。 被林禹成罵多了之后陳盛也產生了一些自我懷疑,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動了真心之后精神狀態不太好。 不過有時他也會有一些別的想法——林禹成畢竟是只有他一個朋友,難道說他花了太多心思在茗茗身上,不怎么關心林禹成了,所以他醋勁兒犯了?倒也不是沒可能。 或者說林禹成真對朱茗有點好感,但其實很壓抑自己,沒打算逾越,只是因為心緒不寧所以總鬧他?這個陳盛其實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一直將林禹成當大哥、英雄來崇拜,隱約覺得自己除了嘴皮子功夫好像哪兒都比不過他?,F在林禹成有好感的女孩子和他才是一對兒,這種感覺還真有點……爽爽的? 君子論跡不論心,他是不能接受林禹成撬他墻角,但是心動這種事總是控制不住的,如果林禹成其實有在控制行為,只是偶爾占占口頭便宜,那陳盛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茗茗確實是很可愛,畢竟林禹成是他認定了要好一輩子的兄弟。 就像現在雖然心里還有猜忌,但生意上該幫的忙他一點不會少幫:“市中心佘家那家鋪子可以關注一下,從我爸和佘家最近的交集來看,我覺得那家店有搞頭?!?/br> 第36章 離別前夜 人類總是很難面對信仰崩塌, 即便所有證據都指向信仰是假,但只要信仰本人還沒承認,那人類就會揣測其他所有可能性。 甚至放低自己的底線。 從察覺林禹成不對勁兒到現在也有些日子了, 陳盛從心底里的抵觸、拒絕接受,到現在幾次三番的挑釁下不得不接受。 因為不接受也沒法子,還能絕交咋的。 他只得去尋找林禹成只是心動并未行動的證據——他懷疑過二人互通表情包,但事實是林禹成那并沒有聊天記錄,朱茗還把手機密碼設為他的生日;林禹成屢次破壞他和朱茗的親密接觸, 但畢竟只是破壞, 說到底并沒有打算自己做點什么。 還有林禹成帶朱茗去劉教授那也找了完全合理的理由, 如果他真是不管不顧了, 那偷偷約朱茗出去就好了, 何必這么大費周章;包括回來后對他的種種挑釁,其實也可以理解為是躁動的驅使, 除了過過嘴癮,林禹成也不能得到更多了。 陳盛覺得自己捋明白了——就算林禹成再急那也是干著急, 他只能慢慢接受現實,接受茗茗已經是別人的了。而他陳盛現在只需要給兄弟一點時間, 等他慢慢放下,而已。 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林禹成真有那個意思, 那茗茗能有嗎?她天生懵懵呆呆的,家教又嚴,她怎么可能動這個心思呢?再退一萬步說,她就是有那個意思, 那她敢嗎?她自己的良心都能把自己譴責死,她只會對這種想法感到不齒。 想通了這些之后, 陳盛這些天來的焦慮、苦悶、“疑神疑鬼”才總算好了些。 但他這閑適的狀態讓林禹成覺得迷惑。 林禹成之所以開始使用激進手段,起因是在去劉教授工作室的路上跟朱茗聊過之后,發現朱茗其實不像他想象得、也不像陳盛想象得,甚至,可能也不像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喜歡陳盛。 那好像是一種十分清新淡雅的情感,很難說是愛意。但林禹成也不是特別確定。 于是他開始搗鼓陳盛。原本只是覺得既然如此就不用太藏著掖著,但一看到陳盛炸毛的樣子忽然又覺得,就讓他這么發神經好了,這精神頭要是鬧到茗茗那里,茗茗肯定不會慣著。反正本來也沒多喜歡,充其量是一直沒鬧矛盾而已,這矛盾一起,說不定就分手了呢? 但是事態的發展和他想象中顯然并不一樣。 陳盛沒有去質問茗茗嗎?還是說就算他發神經,茗茗也包容了?他不會去pua茗茗,讓茗茗覺得是自己的錯吧?還是說他倆已經串通好了,堅不可摧了,開始一致對外了? 看著陳盛這個氣定神閑的樣子,林禹成心里就一陣陣地發毛。 但兄弟鬩墻也不能耽誤正經事,林禹成聞言回道:“你說市中心那家ktv?烏煙瘴氣多少年了,有什么搞頭……你等會兒,你打哪兒知道的?” “我爸電腦里?!标愂⒄f得滿不在意,“我本來是想登公司內網查數據的,結果還沒登呢就瞅見我爸在佘氏ktv里摟著黑絲小meimei喝酒的視頻了?!?/br> 林禹成看看他,久違地對他產生了憐憫之情:“你也不容易啊?!?/br> “我不容易?呵,他們生意人嗎,你爸說不定也沒少去?!?/br> “我爸要是去過,我一頭撞死在我家門口臺階上?!?/br> “瞅你那點出息,你不會拿你爸腦袋撞?撞自己的干嘛?!标愂⑦厴愤厹愡^來,“哎,話說你不也掌家好幾年了嗎?就沒人請你去快活快活?” 林禹成一把把他推開:“別惡心?!?/br> “你先說有沒有人請,這個我真不信沒有?!?/br> 林禹成閉一下眼睛:“有。但我沒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