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薔薇 第27節
一句話而已。 輕而易舉地摧垮了所有的防線。 覃漪再沒能繃住,一下子痛哭失聲。 “你猜到她就是了,是嗎?” 過了十幾秒。 在她的哭聲中,他并未停下追問:“查了嗎?確定了嗎?” 步步緊逼。 根本沒給覃漪喘氣的機會。 林檐想到剛才看到的人——刻意對照的話,她跟覃漪的五官簡直如出一轍。 只不過覃漪年紀上來了,容顏因為歲月有些變化。 覃漪掩面痛哭。 剛才跟舒清晚全程吃飯下來,她心里堵到凝滯,只是得強行壓抑住。而現在無疑是拉掉了栓繩,所有強忍的難受一下子塌方。 “我爸知道嗎?” 林檐默了默。他不敢假設。 “她過得怎么樣?”他的問題不斷出現,卻都得不到解 答。 他垂下睫,自己給自己解答,“應該過得挺好的吧?不然你也不會這么不著急?!?/br> 可他想認。 覃漪無法面對他。 她哭到喘不上氣,淚水縱橫。 她當然很想女兒。 她沒有表面上這樣無動于衷。不然也不會不顧被察覺的風險,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約她出來。 以前看到什么東西都會不自覺想到林馥一,現在卻是會多一份出神。 她也想到了清晚。 林檐直接打通了林稷年的電話,連阻止的機會都沒給覃漪。 開口便道:“您也不想認回她是嗎?” 林稷年還在澳洲出差,下意識地問:“誰?” 下一秒,意識到什么,他沉默了下,問說:“發生了什么?” 他同長子一起出差,此刻林桉正好也在他身旁,聽見動靜,看了過來。 一句話,林檐懂了:他母親猜到了,瞞下了。 他很直接地問他爸:“你親女兒,你認不認?” 覃漪流著淚,抓住林檐手臂,指尖都在顫抖。 “一一的身體情況你知道,這三年接連做過兩次大型手術,小病不計。她身體不好,這么多年卻還是那么努力?,F在一心全是工作,前兩天甚至一下班就去了醫院掛吊瓶……阿檐,你讓mama怎么能忍心?” 疼愛二十幾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她又那么懂事、努力,覃漪不可能無動于衷。 這些年作為林家唯一的女兒,她將所有該做的事都做了,付出了比常人還要多幾倍的努力,也在擔起所有該擔的責任。作為林氏千金,她無疑是合格的。 加上發現得太晚,兩個孩子都已經長大、進入社會?,F在再要換回去的話,很難與原來的家庭割舍、和新家庭重新適應融合。 思慮重重,覃漪才會如此無法抉擇。 她看到過網上的一個話題,問說如果孩子三歲時發現抱錯了,那你愿不愿意換回來? 很難有人能夠冷靜果斷地給出答案。 三年尚且遲疑糾結,遑論是二十五年。 孩子們都已經長成,她也會想,會不會就讓生活這樣繼續下去就好?她們各自有各自的人生,各自在完成各自的人生使命,一切都按部就 班地在進行,打亂是不是反而不好? 所以,她雖然忍不住念著舒清晚,卻不敢去認。 可是,無法抉擇的前提是——覃漪原本以為舒清晚過得很好。 家里雖然沒有林家有錢,可也是一路平坦、順利?,F在孩子已經長大,進入社會,工作、生活也都一切順利。 然而最近卻發現不是。 她過得沒有那么好,生活沒有那么開心。 覃漪的心臟也在被反復煎熬、炙烤。 她把所有的苦衷言明,林檐的態度才總算沒有那么激烈。他沉默了很久,才悶聲問道: “所以,就不認了是嗎?” 他們發現得太晚,她們都已經長大。 哪怕早個七八年、五年…… 林稷年開了外放。 此刻,見他情緒太沖,林桉沉聲:“老二?!?/br> 兄長的威壓下來,林檐攥緊拳,強行壓住情緒。 覃漪也不知道。她咬緊唇,那天,她沒敢拆開那份資料,也沒敢去查驗。 她怕她如果確定了那就是自己的女兒,自己真的會完全控制不住。 很可笑的是,她堂堂覃漪,竟也會有如此膽怯的一日。 林檐沒想到,她還沒有確定。 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的林稷年忽然出聲道: “沒什么不敢看的,回去拆開那份資料。里面有我們女兒相關的信息?!乙呀洸榈搅瞬簧儋Y料,也查到了苗頭,只是還沒查到是誰。你可以用那些信息去驗證?!?/br> 無論如何,先驗證再說。如果是誤認,那現在所有的痛苦都沒有意義。 她只要回去比對驗證,答案就在眼前。 覃漪發怔。她以為,丈夫已經查到,也已經知道是誰。沒想到不是,狠心不認的只有她。 而且,清晚已經猜到了。與她心照不宣,決定不作相認。 事情不知不覺已經被她搞得這么糟糕。 她抬手捂住了臉。 林檐的眉眼有些冷戾。 但,驗證完,然后呢? 說完資料的事,林稷年接著道:“待會把你遇到的那個孩子的照片發我一份,我也看下?!?/br> 無論是與不是,他都想看一眼。 覃漪答應了。 林檐抓了把頭發,狠擰著眉。 所有的原因覃漪都已經坦明。他們身居高位多年,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遠比他來得理智清醒,他也沒法再質問。 等掛掉電話后,他給秘書發著消息。 家里每個人各司其職,各自有各自負責的區域。林氏和州越的合作原本不是由他負責,但現在——他要了。- 回家后,舒清晚先去洗了個澡。 摘下耳環時,她動作微頓,放在手心里看了眼,才收回首飾盒中。 她的首飾比較多,基本都是他送的。 有些用過幾次后就會收起來,一次次地收,按照順序,逐漸被收進里面。 放在最外面展示的都是最新的一些。 有一些比較早期時候的首飾,被妥善收著,她也很久沒見過了。 這對耳環也是一樣,之后也會被收起來。 她垂下烏睫,去洗了個澡。 腦海中總是跳過今天看到的畫面。 年少戀人,久別重逢?,F在兩家又在促成他們的婚事,所有的條件都成熟得剛好。 如果在一起,應該會很美好。 他們之間也很容易能有結果。 至于他與她。 一如當年初見,隔著雨幕,她仰頭望向他時所感受到的距離。 明明很近,卻很遙遠。 兩個世界的人,寫不出同一個結果。 淡淡地泛開酸澀。 不過他始終一如既往的平靜。 好像根本不會有人能夠掌控。 總是理智又清醒。 即便是再怎么深愛一個人,應該也會如此冷靜。 想象不出他為情所亂的樣子。 她閉了下眼,仰起頭,天鵝頸纖細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