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醒了，但林慰賢覺得自己還是再演一演，繼續在醫院躺幾天，現在疑點太多，不如在醫院躲清凈。

    果然，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她剛說完有點不舒服，她大哥大嫂當時就去了醫生申請留院觀察，趴門縫偷聽的談新然一聽到自己的戰友還要住院，當時就求著談覃安給自己再【續租】幾天。

    “你是不是腦子真摔壞了，人都好了，住什么住，別在這浪費醫療資源，你當醫院我家開的？”

    談覃安正不爽剛相中的完美‘兒媳婦’打了水漂，此刻談新然在這瞎蹦跶，氣的他說完抬腿對著男孩的屁股就是一腳。

    “人家慰賢是小姑娘，皮點打不得，你看回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爸～”

    “別叫我，滾遠點?！?/br>
    黃書琬看著兩個男人坐在病床上鬧，頓時覺得這幾天籠在心上的郁氣總算消了個干凈，談覃安這會兒雖然嘴上在罵，手還啪啪給談新然背來了幾下，但那男人眼底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都別吵了，也不看看幾點了?！秉S書琬迭完談新然的衣服，將人拉到了自己跟前，“然然，開學就高二了，不是小孩子，不能再任性了?！?/br>
    黃書琬摸了摸談新然的后腦勺。

    “知道了嗎?！?/br>
    要不說母子連心，黃書琬手摩挲這幾下，談新然對著黃書琬狡猾一笑，突然抱著頭在地上打起滾來。

    “媽！我頭疼！疼死了?！?/br>
    住院那會其實不疼，但他被林慰賢打斷過胳膊??！那個疼他記憶猶新！

    黃書琬接戲也快，談新然剛躺下，她立刻就換了副擔心的表情，語氣急促的喊著，“然然，怎么了，別怕，mama馬上叫醫生?！?/br>
    談覃安要說之前還在懷疑談新然擱這兒胡說八道誆他，但看著黃書琬快急哭了表情，也顧不得那么多，將人抱上床上剛準備按鈴，談新然又開始“哎喲，怎么又疼又不疼啊?！钡暮?。

    “你去叫陳醫生，我在這盯著?！?/br>
    收到兒子的信號，黃書琬心領神會。

    “好?！?/br>
    談覃安打死也沒想到，自己老婆能和兒子一唱一和的撒謊騙自己。

    “媽，你還挺會騙人的嘛！”

    談覃安前腳剛走，談新然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哪還有先前那要死要活的模樣。

    “你在醫院好好待著，mama去外地有點事，我回來前不許再亂跑了?！?/br>
    “好嘞！老媽真好！”

    林伯敘和許晉容生怕她急著出院，林伯敘和童博文聊完后，半是認可了有仇家這事，雖然聽起來挺玄幻，但林慰賢這病的更沒邏輯可依，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老話擺在這，林伯敘還是留了個心眼，既然她還沒好全，就在醫院待著。

    給林慰賢辦手續的時候林伯敘又撞上了同在辦手續的談覃安。

    醫療資源緊張，這二位‘醫學奇跡’的大名，聲名遠揚有一陣子了，所以兩個大男人各自去找自家孩子主治醫師談時，兩個醫生的態度都挺微妙，童博文好點，陳醫生不知和誰打了個電話后，才勉強同意給談新然勻了個雙人間位置。

    林伯敘瞥了眼談覃安手里單子，臉當時拉的老長。

    “伯敘??！你可別亂想，我真沒瞎惦記，醫生說了【醫療資源緊張】?！?/br>
    談覃安嘴上這么說，心里早樂開了花，巧合的好??！談新然這小混蛋頭疼的還真‘及時’。

    “呵呵?！?/br>
    林伯敘深刻體會到了那句老話的意思，眼下這情況可不就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么?！?/br>
    二人前后腳進的病房，相比鬧騰談新然那邊，林慰賢早早睡了。

    “真晦氣?！?/br>
    林伯敘和許晉容剛退出房間，他沒忍住說了這么一句。

    “林伯敘，你幼稚不幼稚啊，兩個小屁孩住一個病房，就這么值得你氣？”

    許晉容知道自家老公和黃書琬老公不對付，但看他這一副別扭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抬手揉了揉男人的臉，又補充道。

    “那不行，你和湫湫你們兩父子輪流換班，來盯著慰賢?！?/br>
    “我沒那么小心眼，不過湫湫最近確實吵著見他小姑姑?！?/br>
    林伯敘拉下許晉容搓自己臉的手，將她的手放進了自己手心，十指緊扣著，兩人慢悠悠的走出了醫院。

    “林伯敘先生，麻煩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好好照顧慰賢、湫湫，還有你自己?！?/br>
    許晉容晃了晃林伯敘抓著自己的手，男人雖然沒說話，但握著許晉容的那只手，默默抓緊了些，許久才聽見他喪喪的回答了許晉容的話。

    “知道了，注意安全，早點回來，我們仨在家等你?！?/br>
    許晉容和黃書琬商量好了，絕對不能讓這兩個出院，至少得等她們找到靠譜的道士，第一次做這偽科學之事，兩個女人都挺心虛。

    林伯敘好點，許晉容說了句最近許家有個外省的親戚結婚，他沒多想，還讓人別忘了帶著兩名保鏢，以免有危險。

    黃書琬說的理由是‘研討會’，黃書琬說的時候雖然沒底氣，但覺得為了孩子撒個謊也沒什么，后面的話越說越順暢，談覃安叮囑完人注意安全，也沒多說。

    第二天，兩個女人在機場碰頭的時候，搞的像特務會面。

    談新然看自己父母走了，穿了件外套就往林慰賢房間走，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聯盟終于要開第一次會了！

    “林！”

    推開門，談新然連名字都沒叫完，就趕緊住了嘴，黑洞洞的房間里，床頭只亮著一盞小夜燈，被子下女孩的身體慢慢的起伏著，談新然撓了撓頭。

    林慰賢睡了一個禮拜了，還睡啊，不會是真的沒好全吧。

    “林慰賢？”

    談新然脫了拖鞋，貓著腰走到床頭蹲了下來，平視著林慰賢的臉。

    借著微弱的燈光，談新然第一次這么清晰的看見女孩的臉，看了一會兒，一股微妙的感覺在心頭升起。

    “真虧啊，林慰賢，你看看你這么個大美女，我這么個大帥哥怎么會喜歡男同??！”

    越說越來氣，談新然也不蹲著了，干脆盤著腿坐在了地板上，低著頭，舉著手一樁樁的數著未來那幾個陰暗rou的惡行。

    萬幸，林慰賢此刻不在睡覺。

    林慰賢想多住幾天的原因是整理七九三這些收集的情報和她腦海里那些雜亂無章的記憶，以及修復她的意識，原主記憶強行融入她身體，帶來的排異反應比之前每一次任務都重。

    逡巡著這些記憶，林慰賢覺得熟悉又陌生，識海里的林慰賢，面對這些突然涌入的原主記憶，她第一次產生了迷茫的感覺。

    “這人有精神分裂嗎？”

    原主的記憶甚至都不能按照時間線來排列，仿佛這人分裂成了無數個點，又被隨機的投入了這個世界的任意時間節點。

    雜亂的不是原主記憶最大的問題，最讓林慰賢奇怪的是這些記憶里，無論哪一段都有一半程度的遺漏，在她看來有被人刻意為之抹去的痕跡，也有原主自身的原因。

    疑點太多。

    “這任務真邪門?！绷治抠t覺得這種精神被拉扯的痛比斷骨難受多了，“七九三，你這治療的藥不是什么地攤貨吧？”

    【你不說話，可能好的更快?！?/br>
    七九三不懂這人怎么話就這么多，全息屏里播放著林慰賢的情況，雖然這人嘴上不饒人，但蜷著的樣子暴露了她此刻狀態并不好。

    “你之前……意識去哪里了?！?/br>
    果然，林慰賢知道這疑神疑鬼的小系統絕不可能輕易揭過這個問題。

    林慰賢之前的回答都是“在休眠”“在識海里躺著犯懶”。

    “別用你那套說辭來搪塞，你只有送進醫院那天在識海，后來你就消失了?！?/br>
    雖然是機械音，可此刻的七九三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心虛。

    寰樞穿書局有規定，系統不得違規剝離精神體，不得私自進入宿主識海，輕則扣分，重則抹殺。

    不過，對七九三來說還是積分比較重要，扣分不如殺了他。

    這規矩是局長定給他們這批特殊系統的，畢竟全AI系統太蠢了，哪怕設置的多精密，它們還是會犯錯，不像他們這種改造過的精神力和機械的雜交種，效率高、隨機應變能力也更高。

    可惜一個局里也沒幾個，局長給的解釋是【多了不好管?！?/br>
    據他所知，現存的【雜交種】一個局長一個他，還有幾個到現在他都沒查出來是誰。

    “林慰賢，別、裝、死?！?/br>
    林慰賢不想回答七九三，畢竟，她們倆關系可沒那么好，有什么必要坦誠相見，交付真心。

    “你怎么知道我只有那天在識海？”

    “我、”

    “你私自監控我識海了?！?/br>
    林慰賢的語氣不是疑問，這陣子相處下來，七九三這個任務狂的性格她摸得一清二楚，絕對是私自監視了，林慰賢有點奇怪，局里的人工智障們什么時候這么猴精了？她過去遇到那些不是掉線死機，就是一根筋。

    因為這些系統，她沒少受罪。

    七九三未免太不AI了，倒像個人……林慰賢只亂想了一瞬就拋卻了這個荒唐的猜測。

    【系統和人怎么聯系嘛，好怪！】

    “你也別裝死?！?/br>
    精神被強行拉扯的感覺在藥物的治療下漸漸消散，林慰賢的臉色rou眼可見的紅潤起來，伸了伸蜷的發麻的腿，林慰賢盤著腿坐了起來，對著眼前的滿是自己身體數據的屏幕一字一句。

    “所以、那天我這里有什么異樣么?！?/br>
    林慰賢說完，下意識的抬手扣了下右眼瞼，她一心虛就這樣。

    林慰賢其實想問的是，“人工智障，你有看見一個男的出現在我識海么?！?/br>
    明知不可能，但林慰賢還是按耐不住心臟的狂跳，酸酸漲漲的，不舒服的感覺讓她不舒服了很久，久到她從全局倒數第十三任務者變成了第一。

    “說話啊，有沒有異常，比如什么外來者闖入我的識海?！?/br>
    林慰賢覺得自己作為任務者這個身份就很不講邏輯，因為局里那些人都來自真正的現實，除了她，不過她無所謂，因為她很強，至少至今為止，她是寰樞最強的任務者之一。

    言歸正傳，她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不也成了第一任務者，徐隱那個大聰明說不定也可以，萬一呢、萬一徐隱也走出了那些文字呢？

    那是不是就能認真告個別。

    當時都沒和徐隱那小子告別，就猝死在他眼前，估計把那哭包嚇死了吧。

    想到這，林慰賢心里罵完局里的程序員，又開始罵七九三他們這些冷血的人工智障，當時都說好了，完成任務讓她和徐隱告個別，然后她再消失，結果呢，她當時合作的那個系統不知道是被病毒攻擊死機了，還是出廠就不合格！

    她是消失了，消失太徹底了！

    上一秒還在和徐隱坐摩天輪，下一秒她直接猝死！

    到底是誰教它的這么個【消失法】的！

    “你死機啦？說話呀，七九三?！?/br>
    陷入沉默的七九三，讓林慰賢再次質疑起寰樞這個穿書局的系統質檢水平，都金牌系統了還死機？局里確定沒有人貪污、中飽私囊嗎？這還不改革怎么和其他穿書局打擂臺！

    七九三衛衣的帽子被他摘了下來，在聽到林慰賢這話前，男生一手支著下巴，一手百無聊賴的戳著全息屏幕，好整以暇的等著林慰賢編瞎話，突然聽到這句提問，他嚇得立刻坐直了身子。

    【靠？她不會是想舉報我吧，我不就用了她點積分給談新然接胳膊么，不能慌不能慌，就說沒異常?！?/br>
    “沒異常?！?/br>
    “好吧?！?/br>
    林慰賢也沒糾纏，雖然語氣里的失落被刻意掩藏了，但她還是不舒服。

    說不定是幻覺？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林慰賢也不說話了，躺下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接受治療。

    【就這？】

    七九三以為林慰賢估計還要再糾纏一番，結果這人就這么放過他了。太反常了，百爪撓心的人瞬間換成了七九三。

    【真煩！】

    其實七九三很想問林慰賢為什么知道自己叫徐隱！這名字還是寰樞局長給他取的，他誰也沒說。

    【為什么林慰賢會知道！】

    林慰賢不知道偽·人工智能現在這抓心撓肝的情緒，腦子里還是那個‘徐隱幻影’。

    也是，那可是徐隱唉！他怎么可能舍得剪那頭五顏六色的頭發。

    畢竟，臭屁怪徐隱最看重的有二：頭發和代碼。

    不過那個小寸頭‘幻覺’還挺帥，雖然她不知道這人現在怎么樣了，但她在穿書局這些年可是還用著人家寫的代碼呢。

    【明天再繼續治療?！?/br>
    林慰賢倒是想一次性治療好，可惜她剛和身體聯結上就發現談新然又開始哭墳了，這前不著清明的村，后不著冬至的店，談新然到底哭哪門子哭！

    “林——”

    沒用的人工智障，林慰賢抬手一揮，順勢切斷了和七九三的聯結，攤牌了，她也不裝了，反制個弱智系統還不是信手拈來，今天心情不好，沒空陪它演，和一個沒感情的破程序斗，浪費她的智力。

    【林慰賢！你又反制我！】

    徐隱看著七九三軀殼又被反制了，氣的踹了椅子，要不是那個破協定，誰反制誰還不一定，就林慰賢那些個上不了臺面的破代碼？

    等他積分賺夠了，遲早要林慰賢好看。

    扶起椅子，徐隱搓了搓有點扎手的頭，煩躁的說了一句。

    【到底為什么知道我叫徐！隱！??！】

    “林慰賢！林慰賢！”

    哭的有些累，談新然抽了張紙用力的擤干凈了鼻涕，不過片刻他才發現不對，他聲音這么大林慰賢怎么還沒醒，不安的感覺突然涌了上來，談新然深吸了一口氣，凝神屏氣、死死的盯著林慰賢的肩膀。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艸！林慰賢你怎么不動了??！”跪著的人頓時方寸大亂，“哈、哈，可能我眼花！”

    【林慰賢內！命最長、腦子最好使、人狠話還少的超級大反派，哪有這么容易死！】

    “呵，不可能不可能?！?/br>
    黑暗里談新然不屑的揮了揮手，林慰賢早就睜開了眼，看著這人的神叨叨的樣子，她頓時就起了嚇唬嚇唬他的心思。

    “也，也不一定??！未來狠也是未來嘛！現在才哪到哪兒??！”

    果然，談新然騙不了自己，他又想哭了，雖然這樣真的很弱，但他就是控制不??！

    林慰賢看著一只捂著眼睛，一只手慢慢伸過來探自己鼻息的人，當時就覺得時機到了。

    伸手利落的抓住談新然那只手，拿著之前當女鬼的聲線，一字一頓的喊著。

    “談～新～然～”

    可是上一秒還捂著眼睛的人，被抓住手的瞬間，身體明顯的一顫后，又立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放下了那只捂著眼睛的手，黑夜里，即使只有一點點小夜燈的光，談新然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只見他呲著個大白牙牙歡天喜地的說：“太好了！還好你沒死！”

    原來，他捂著眼睛不是害怕鬼，是不想讓人看見眼淚啊。

    “談新然，所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