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水不出所料地被熬壞了，在爐子邊等了有一會，白鹿就看著沉岐提了條錦鯉過來扔進池塘里，只留下一句“白鹿，麻煩照顧一下這條魚”就轉身離開了。

    白鹿沒辦法，又搬著金缽缽蠕動到池塘邊，與水底下瑟瑟發抖的錦鯉對視，相顧無言。

    “小妖，你……別哭了，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br>
    雖然水下看不見眼淚，但白鹿聽著嗚嗚哭聲還是于心不忍，便開口安慰起錦鯉來。

    這幾百年他跟同類打交道的機會少得可憐，有也只是謝家固定的幾個靈寵，他索性搬出哄人類幼崽的方法：“只要你不哭，想要什么，等住宅的主人家回來我可以幫你爭取過來?！?/br>
    “你騙人，那個臟東西是個壞蛋，他把我主人弄死了，我以后就是沒主人的小魚了嗚嗚嗚……”

    白鹿想了一會，才把錦鯉口中的“臟東西”和黑蛇聯系起來。

    剛開靈智的小妖，不用想都知道這叫法是誰教的，這個小家伙天生祥瑞，天賦也不錯，要是放在江河湖海中，說不定修煉個數千年都有憑借種族優勢一躍成龍的可能，可惜，那么小，就被人類騙去結契了。

    回想自己的過往，白鹿對錦鯉多了點憐愛。

    “你身上的契約印記還在，你的主人沒死，你可以試著自己感應一下?！?/br>
    “真的嗎？主人真的沒死嗎？”

    “真的，你的主人要是死了，你身上的主仆契約就會自動消失的?！?/br>
    小寶珠甩了一下尾巴，發現印記還在，一下就不哭了。

    “你的主人可能是病了，所以才會睡著叫不醒，主人家不是壞人，現在估計在幫他治病呢?！?/br>
    白鹿是真把小寶珠當小孩哄：“我是你的同類，不會說謊的?！?/br>
    他伸出觸角探進水里，釋放了一點點屬于瑞獸的氣息。

    小寶珠真信了，瞬間開心起來。

    從魚苗開始就被人類飼養長大的小寶珠哪里經歷過動物世界殘酷的生存競爭，自然不知道妖物，瑞獸之間可以互相吞噬增長修為的，第一次遇到同類的她對白鹿有著天然的親近與好感。

    “那主人病好了，我是不是就能見到他了？”

    白鹿心情復雜，忍不住問：“你為什么這么喜歡你的主人？你不覺得你的主人很自私，用這個契約束縛你，讓你失去自由嗎？”

    “我當然喜歡主人啦，主人會給我做好吃的，會保護我，會想辦法幫助我修煉，到了節日還會準備禮物，特地給我做蝦仁粽子，魚rou月餅，和菜團子湯圓?！?/br>
    即使是同類，小寶珠也不允許他抹黑自己的主人：“而且小寶珠想去哪里，主人就會帶我去哪里?！?/br>
    “長江黃河我都去過，也就那樣啦，黃河水悶悶的，長江的水腥腥的，山里的湖水泉水好喝，就是太冷了，溫泉很暖和，但好多溫泉都有一股硫磺的味道，在里面呼吸都不暢快了，還是主人給我準備的池子住著更舒服?！?/br>
    “主人還說，等小寶珠再修煉幾年，就帶小寶珠到海里玩，讓小寶珠開開眼界，小寶珠一直很自由呢?！?/br>
    白鹿沉默。

    如果他能做出表情，此時一定笑得很勉強。

    雖然不想承認，但小寶珠這一番話讓他又開始有些抑郁了。

    “你的主人對你挺好的?！?/br>
    “那是，主人是全天下最好的主人?！?/br>
    ***

    看著沉岐給錢錦云清洗完記憶，并讓他昏睡過去后，蘇羽薇才稍稍松懈下來。

    她坐在祭壇的石階上，愣愣地等著沉麟沉岐回來，大腦放空，卻總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殺人的一幕幕。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到了突破人類的道德，倫理，法律的準則，背負上他人性命的時候，從小就被灌輸著普世價值觀與道德準則長大的蘇羽薇內心仍是有著揮之不去的負罪感。

    深吸了一口氣，偏頭看見巢xue里與自家柜子連通的甬道不知道什么時候關閉了，整理了一下心情，索性慢慢去到住宅前面繼續等。

    庭院里，小寶珠嘰嘰喳喳在說，白鹿沉默著在聽，只偶爾回應兩句。

    “小薇jiejie！”

    見到熟悉的人，小寶珠在池子里大喊：“主人怎么樣了，聽白鹿前輩說主人睡著了？”

    小寶珠此時的狀態讓蘇羽薇放下心來，蹲在池塘邊摸摸她的魚頭：“錢先生睡著了，小寶珠不用擔心，等他醒了，我們就能回家啦?！?/br>
    “嗯，等主人醒了我們一起回家?！?/br>
    “蘇小姐，今晚發生什么事了？”

    “被邪教襲擊了，來這邊避難，沉麟他們過去正在處理這件事?！?/br>
    “襲擊？謝家不是在蘇小姐家設置了高強度的防護陣法么？”

    白鹿有些驚訝，雖然他不喜歡謝家，但他也承認謝家是一個在術法，陣法，法器制作以及研發等各方面都全面發展的大家族，實力是有保證的，陣法要是輕松被擊潰，那對方的實力得有多強。

    “對方應該是用空間能力把不會被陣法識別的生魂與人類殺手放了進來，我過來這邊的時候，陣法其實還在生效，只是敵人的手段太多，防備不到而已?！?/br>
    “可惜……我現在不能幫到你們?！?/br>
    “白鹿先生，你現在只要考慮盡快恢復身體就行，想要報答也不急于一時的?！?/br>
    “白鹿前輩也生病了嗎？是因為生病了才變成這樣的嗎？”

    前面的話小寶珠不懂，但后面的話她懂了，便插嘴關心白鹿。

    “是啊，白鹿先生也在這里治病?！?/br>
    “也是這里的主人家幫他治病的嗎？”

    “是的哦?！?/br>
    “嗯……”

    小寶珠憋了一會，開始道歉：“白鹿前輩，小寶珠錯了，主人家不是臟東西也不是壞人，他和小薇jiejie一樣，是醫生?！?/br>
    說著，她忍痛又揭下自己兩片魚鱗，推到水面上：“小寶珠的鱗片，一片給前輩，一片給主人?！?/br>
    “謝謝?！?/br>
    白鹿接過鱗片，伸出觸角摸摸小寶珠的魚頭。

    “jiejie！”

    院門口一道金燦燦的影子閃了進來，一把將蘇羽薇抱住。

    “沉麟，你和沉岐沒事吧？”

    蘇羽薇掙脫開沉麟的懷抱，現在他不知怎么變成人蛇的模樣，拖著長長的蛇尾，直立的身高壓得比她高不了多少，蘇羽薇拉著他的手臂左看右看，沒見什么傷口，松了口氣。

    “大哥沒事，jiejie，你看我的尾巴……”

    說著，沉麟將自己的尾巴摟了過來，那缺了一大塊的鱗片的皮膚很是顯眼，但細看之下，缺失的鱗片的部位并沒有出血，看樣子拔鱗片的人很有技巧，不像戰斗時損傷到的。

    “是沉岐弄的？”

    蘇羽薇提出合理的猜測。

    “對，就是大哥刮的，他著用我的鱗片卻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好疼?！?/br>
    沉麟滿臉委屈。

    “沒事沒事，待會我用藥膏給你涂涂……”

    “小事情別打擾蘇小姐了，沒看見她臉色不好嗎？”

    給住宅加固陣法防止被追蹤的沉岐晚一步回來，打斷了弟弟上眼藥的小動作。

    “姐……jiejie？”

    小心翼翼地覷著蘇羽薇的臉色，沉麟也不敢鬧了，拉了拉蘇羽薇的手：“jiejie沒受傷吧？”

    “我沒受傷，只是殺了人心里的坎過不去，我多花些時間自我調節一下就好了?！?/br>
    “那我這里有個好消息告訴jiejie?！?/br>
    沉麟掏出了一個金色小珠子放到蘇羽薇面前：“我們抓住了劉鶯黛的鬼胎，拷問它的話，就能得到更多關于邪教的信息哦?！?/br>
    “jiejie要一起來嗎？”

    轉移注意力是個不錯的辦法，沉岐也開口：“一起去地下室吧，這幾天關于椎骨的研究，我也有一些進展想告知蘇小姐?！?/br>
    “好?！?/br>
    蘇羽薇點點頭，看向白鹿和小寶珠：“那我先失陪了，小寶珠，白鹿先生?！?/br>
    雖然已經被認定是和蘇羽薇一樣的醫生，但小寶珠還是很怕沉岐，縮回池底的角落里。

    “嗯，我會在這里多陪著小寶珠說話?！?/br>
    白鹿應道。

    “白鹿，晚些再給你喂返魂樹樹汁，你在屋里等一等?！?/br>
    “好?！?/br>
    沉麟也跟白鹿打了招呼，將賣慘用的蛇尾收回，跟著蘇羽薇一起去了地下室。

    “那個大個子前輩也是同類嗎？用了那么多鱗片，一定幫了很多人?！?/br>
    見沉岐走遠了，小寶珠浮上來，跟白鹿說悄悄話。

    白鹿又伸出觸角摸摸小寶珠魚頭，回道：“應該是的?！?/br>
    ***

    “啊啊啊啊??！”

    劉鶯黛捂著小腹，痛苦地尖叫，原本二十來歲膠原蛋白滿滿的皮膚開始干癟，臉上浮現出道道溝壑，其中的老態已經遠超她的實際年齡，看起來竟像是個耄耋老嫗一般。

    但她此時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侍者臉色慘白地將葉無明請過來的時候，劉鶯黛幾乎要暈厥過去，臥室像是被什么猛獸撕扯啃咬過一樣，一地狼藉，墻壁上，天花板上，被單上，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巨大劃痕，家具四分五裂，就連金屬把件都被撕裂開來。

    “失敗了嗎？”

    葉無明手掌貼在劉鶯黛小腹上，神賜的力量傳來，暫時取代了鬼胎的作用，劉鶯黛喘著粗氣，等到皮膚暫時性地重新充盈飽滿之時，才回過神來。

    “失敗了，除了修道者，還多了兩只蛇妖?！?/br>
    “很強大的蛇妖，其中一只黑蛇的力量可能在你之上?！?/br>
    “你的小侄女想必就是靠著他躲過詛咒的?！?/br>
    “其他的呢？”

    “我的嬰靈視線被封閉，什么都觀察不到了?！?/br>
    “嗯，知道了?！?/br>
    葉無明見劉鶯黛恢復過來，收回了手：“這絲神力能維持叁天?！?/br>
    “你盡快再煉制一個新的嬰靈出來吧?！?/br>
    “呵……我最近多了個目標?！?/br>
    “哦？”

    “殺掉那只黑蛇，用他的蛇血和蛇腦作為貢品，主神一定很喜歡?！?/br>
    ——————————————————————————

    沒有對比沒有傷害，白鹿有點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