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麟斜眼看著身邊枯瘦的年輕女人，即使看著羸弱，但在一車老弱病殘里，她也算得上鶴立雞群了。

    警方正是考慮到這點，派上青壯年的男警察太惹眼了，根本到不了這一步就會被拆開來賣掉，這個小個子女警是警方精挑細選后潛伏進來的，足夠機靈，裝病也裝得足夠好。

    而他，披著一個獨臂男孩的皮。

    這個男孩是他在李燦這伙人轉移尸體時偷來的，然后跟著沉岐的指導，嘗試了叁次后披上了男孩的人皮，將他本體徹底隱匿在里面，再混進他們的“貨”里。

    這么變態的術法，也只有他大哥樂意學，以前他是很嫌棄那些披人皮的妖怪的，打心底里膈應，沒想到現在倒也是用上了。

    車廂里黑暗一片，隔音也做得很好，小貨車晃晃悠悠根本不知道往哪里開。

    不得不說李燦的產業做得很隱蔽，醫院偽造死亡證明，火葬場偽造骨灰，加上政府那邊也有他的人脈，所以做了很久都沒被發現。

    因為他收來的“貨”很多都是身染疾病，命不久矣的人，基本上不會有人能想到他們會遭遇拐賣。

    小貨車七拐八拐來到一處荒郊的建筑物內，看著破舊，但地下車庫居然還能用，他們一行人被七八個大漢趕下車，被強制戴上了眼罩，就著昏暗的燈光朝著更深處的地下通道走去。

    沉麟快速吐了一下蛇信，感受空氣中的氣息。

    好濃的血腥味。

    但除此之外，并沒有感受到什么異常。

    走過叁重大門，地下有一個巨大的監牢，他們帶走了一個年紀較大的中老年人后，將他們一群人都關了進去。

    本來就是身體不好的人，現在被關著面對未知命運，監牢內死氣沉沉，一片絕望。

    女警低著頭，眼睛卻在頭發的遮擋下四處觀察，頻繁摸向自己頭皮后方的位置，似乎是在用植入皮下的發信器與外部聯絡。

    沉麟一聲不吭坐在角落里，扯下衣服上的紐扣用僅剩的手臂把玩，十多分鐘后，等牢門打開，再次進來人時，將捏在手指間的紐扣往壯漢腳下一甩。

    “靠！”

    塑料扣子很滑，其中一個壯漢一腳踩上去摔了一跤，身體后傾的同時拉了身邊的同伴一把，連帶著同伴也被扯了下來。

    地板上發出兩聲巨響，趁著兩個壯漢摔倒時，他作勢要跑出去。

    “媽的外面的聽見聲音還不快過來，有個小崽子要跑了！”

    那兩個壯漢一個盆骨骨裂，一個腳踝錯位，暫時是起不來了。

    沉麟剛沖出門口，就被另外兩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揪住。

    “媽的，還敢跑？還有你們兩個，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踩上什么東西，摔了，靠，疼死老子了?！?/br>
    地上的壯漢互相攙扶著站起來，罵罵咧咧。

    “行了，我先帶這小子過去，你們換人來?！?/br>
    被帶走時，沉麟又瞥了那個女警一眼，她正也盯著他看，一臉不可置信，而她的腿下，正壓著方才他踢過去的，從壯漢身上掉落下來的鑰匙。

    她看起來似乎想要干什么，但職業素養又迫使她忍耐，腦袋重新低垂了下去。

    ***

    沉麟如愿進入了更深處的房間，看起來像手術室的地方，它似乎用了什么特制的材料或陣法做了遮掩，從外部完全感受不到內里極其濃郁的邪氣和穢氣，里面穿著白大褂醫生模樣的人一臉枯敗，沾染的邪氣穢氣多了，看起來就是一副早死相。

    他們給他做了一套常規檢查。

    “這個人可以，推進去吧?！?/br>
    戴口罩的醫生脫光了他的衣服，將他綁在拘束袋里，放到床上，往里間推。

    “喲，這怎么不掙扎??？嘖嘖，難得……”

    “反正都是快死的，不掙扎你就省心吧?！?/br>
    沉麟安安靜靜地躺著，任由他們動作，里間除了一排排放著拘束袋的床架，還有一名醫生，看起來與那些面相枯敗的完全不同，精氣十足，叁白眼透露出一股子陰狠，看樣子，他的職位比普通醫生要高，吃到了一點福利。

    “體重？”

    他問推沉麟進來的醫生。

    “21公斤?！?/br>
    “什么病來的？”

    “沒病，先天缺陷，就是有些營養不良吧?！?/br>
    叁白眼點點頭，從一個密封的金屬容器抽出適合這個體重與體質的量的深紅色的血液，一個針管扎在沉麟脖子上，像做了無數次一樣，熟練地將拘束袋的拉鏈拉上。

    這一身只有一張皮是真的，當然不用擔心異變，沉麟給人皮留了口靈氣支撐著，本體的小黃金蟒弄破拘束袋從隱蔽處鉆了出來。

    過了不久，又推進一個人。

    叁白眼照例做完詢問抽血液時，手一滑，容器哐啷落在地上，里面的血液好巧不巧，全灑了出來，大部分滲進了他的白大褂和褲腿上，是不能再用了。

    叁白眼直冒冷汗，罵了句粗口，就著急忙慌往外面去了。

    沉麟使了個障眼法，藏在他的衣擺里，看他一路賠笑，著急忙慌進入一個超大的地下空間。

    這個空間裝修得富麗堂皇，其中一整面墻上修著一個巨大的神龕，上面供奉著兩個像是動物椎骨一樣的東西。

    椎骨大得不像話，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中間靠近脊髓的地方被打了一個小孔，有紅色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小孔流出，順著玉質的引流器滴在神龕下的玉盞中。

    這難道就是……西王母的尾椎骨？

    兩個穿著唐裝的人看起來職級比叁白眼更高，問清楚來意后，訓斥了他一頓。

    “母神大人與主神大人的血液還未完全融合?！?/br>
    瘦高唐裝睨著他，表情冷硬：“下一批神血還需要叁個小時才能完成，要是這次貢品的制作遭到延誤，你就全數承擔責任吧?！?/br>
    “周，周哥……”

    叁白眼哀求。

    瘦高唐裝皺眉：“你不想擔責，總要找個擔責的人?！?/br>
    “是是是，我懂，我懂，這不是找您要個表示么……”

    叁白眼擦擦冷汗，急切地回去找人背鍋了。

    沉麟從他下擺上爬下來，鉆到房間的角落里，靜靜等待時機。

    他來之前給負責這起案子的隊長賜福，在他枕頭底下一連塞了叁天的金幣，剛才又給那個女警分了點氣運，他預感警方很快就會找到這里的。

    瘦高唐裝和微胖唐裝看起來像是有點道行，他們跪在蒲團上，對著神龕神神叨叨，像是在念什么經文。

    椎骨小孔血液的溢出速度明顯變得更快了。

    沉麟將他們誦念經文的發音都記在心里，等他們念到第叁遍時，房間外傳來隱隱震動。

    是警方來破門了，不過他們暫時應該到不了這里。

    “有人闖進來了，快啟動陣法……”

    瘦高唐裝警覺地喊道，伸手想要觸及神龕上的機關時，周身卻被一股強大的壓力壓倒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怎……怎么，回事？！”

    兩人被死死壓制住，別說啟動陣法，現在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沉麟大搖大擺在兩人面前顯形，放大的數百上千倍的蛇軀很快充填了整個地下空間，腦袋垂在兩人面前，好整以暇地盯著他們。

    “妖，妖怪……膽敢，膽敢在……母神大人面前……放肆……”

    微胖唐裝雖然驚駭，但對于邪教倒是忠心耿耿，即使完全處于劣勢還在不留余力地呵斥他。

    “嘶嘶?！?/br>
    沉麟吐了吐信子，像是故意的，腦袋靠近那兩根椎骨，緩慢地張開蛇嘴，緩慢地咬住，在兩人目眥欲裂的猙獰表情中得意地將椎骨咽了下去。

    “你敢……居然敢！”

    瘦高唐裝像是看著親爹被吃一樣，即使被壓得喘不上氣，還是用盡全力大聲嘶吼。

    那聲音，別提有多撕心裂肺了。

    沉麟看爽了，這段時間分身被大哥欺負的郁氣散了不少。

    他從嘴里吐出一大股靈氣在神龕內沖撞起來，把防護地下室陣法的陣眼毀了個徹底，神龕內的擺件也被沖得亂七八糟，另一個椎骨跌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后，咕嚕嚕滾到瘦高唐裝面前。

    “母神……母神大人……”

    瘦高唐裝努力向前爬，伸出手想觸及椎骨，但沉麟哪里會給他這個機會，他重新變成小小黃金蟒的模樣，用靈氣將兩人提了起來，一甩尾巴直接轟開密碼鎖大門，把兩人當成rou盾般一左一右提了出去。

    ***

    “王警官，里面還有個小男孩，是他給我鑰匙的，已經被人帶進里間了，現在去，或許還來得及救他！”

    臥底女警一路小跑跟隨著突入的警隊，外面守門的壯漢都被抓得七七八八，還有部分持槍的，都被穿著防暴裝備的警員

    壓制住，奪走槍械壓倒在地上。

    “這邊，我看他們是將人帶到這條走廊上的?！?/br>
    女警帶著隊伍一路前行，路過一條岔路時，面前忽然無聲無息地沖出兩道人影。

    “嘭——”

    霰彈槍的威力巨大，兩人的身體直接被轟得血rou模糊，走廊對面拿著槍的叁白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著倒在地上已成尸體的瘦高唐裝和微胖唐裝。

    警員很快反應過來，先鋒迅速從二人尸體上跨了過去，在叁白眼來不及開第二槍時，就用防暴盾將人死死按在墻壁上。

    滿意地看著借刀殺人的成果，角落里的沉麟借著障眼法沿著墻角從地下室快速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