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縣發生事故的那個超市現在已經停業整頓，監管部門勘察后要求超市所在大樓的建筑開發商和施工方重新裝修和整改線路。

    一波又一波聚集起來的人徹底沖散了殘留的穢氣，張秦到時幾乎已經找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了。

    “藍嵐?！?/br>
    他叫了一聲寵物石龍子的名字，正在打瞌睡的小東西被叫醒后立刻從西裝口袋里爬出來，在他手背上諂媚地搖尾巴。

    “主人主人，有什么事嗎？”

    “幫我聞聞除了定點的幾個醫院外，附近有沒有人類魂魄的氣味?！?/br>
    這個縣看上去風平浪靜，他租了一輛車，這兩天在縣里大大小小的路上來回開了幾遍，能進去的小區，醫院和診所也去了，除了一些自然病死停留在人間的魂魄，沒有任何異常。

    按照蘇羽薇的描述，那個惡靈已經強大到能影響實體，應該很容易追尋到它的蹤跡才對。

    “好的呢，主人?！?/br>
    藍嵐身形靈活，順著張秦的褲腿爬到地上，嘴里吐出粉紅色的小舌頭，用犁鼻器在繁雜的縣城里分辨各式各樣的氣味。

    她雖然生得小，但行動速度快，走走停停一路爬到泠江附近的臨江道上。

    “主人，上流有，下流也有，好多呢，隔著水我聞不清楚了?！?/br>
    “或許是失足落水的人化成的水鬼，他們全部都躲在江里面?！?/br>
    “嗯，我知道了?！?/br>
    張秦摸了摸順著褲腿重新爬回手臂上的藍嵐，從褲兜里拿出一小袋真空包裝的鹽焗蜂蛹，一打開，濃郁的蛋白質鮮香與焗烤海鹽的氣味溢了出來。

    藍嵐的小爪子連忙扒拉上去，腦袋伸進包裝袋里，叁兩口把不多的蜂蛹解決完，舔舔嘴巴，就心滿意足地鉆回上衣口袋中。

    夜晚凌晨正點，陰氣最重，正是誘鬼的好時機。

    張秦就近先去了泠江下游的江堤，拿出了一個浸泡在公雞血里通體深紅的草人擺在岸邊，釘上一串符箓，再擺上小香壇點燃叁炷香，盤腿坐下，手上小指勾著無名指，拇指把中指壓住，食指直立，默念招魂咒。

    濃郁又毫無防護的陽氣是怨靈最好的飼料，陸陸續續有水鬼爬上岸邊，礙于張秦護體的靈氣，只能不斷在草人周圍徘徊。

    濕漉漉的水鬼，男女老少都有，被泡得膚色慘白，腫脹發皺。

    雖然一個個都面目猙獰，形狀可怖，但他們實際上只是因為枉死執念未消，所以被束縛在江里不得脫生，并非什么業力深重的惡靈，事后只要拘回去好好超度，洗清執念和怨氣后他們就會乖乖轉世投胎去了。

    眼看時間快到亥時，陰陽交替的時刻，這個時候開始魂魄靈體會逐漸開始變得沒那么活躍，張秦放下掐訣的手，站起身來，撤去防護。

    徘徊在周圍的水鬼一擁而上，搶奪著那個草人，只是觸碰到它的瞬間，就被吸進符箓里，不一會，七八個水鬼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張秦踢了踢坐得酸麻的腿，這樣大范圍，沒有明確目標的招魂讓他靈氣損耗嚴重，人有些發虛。

    正想收拾收拾東西回旅店時，他忽然感覺自水底下生出一絲顫動。

    陰氣匯聚成的觸手猛地探出水面，直直朝他刺來，張秦回身抬手，將袖口里藏著的符咒拋出，瞬間凝聚成的屏障稍稍阻擋了一下觸手的進攻，卻只是一個停頓就碎裂了。

    順著沖擊力在岸堤上一滾躲避了攻擊，在觸手收回時，張秦才看清從江中爬上岸的惡靈。

    全身赤裸，渾身濕透，從胸腔開始到小腹被開了個大口子，里面內臟空空。

    死狀太過凄慘，強大的穢氣與陰氣讓張秦不禁皺緊眉頭。

    比起體術，他更擅長陣法符箓，要活捉這只惡靈，需要時間用符咒布陣。

    “藍嵐?！?/br>
    他掏出上衣口袋的石龍子，朝那只出水的惡靈扔去。

    在剛才翻天覆地的旋轉中還有些沒回過神的藍嵐在看清眼前越來越近的惡靈后，那可怖的景象讓她瞬間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主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邊尖叫，一邊靈活地在空中轉體躲過惡靈的觸手，落在空洞洞的腹腔內，隨后像燙腳一般猛地竄回地上。

    “好惡心嗚嗚，我的爪子不干凈了！”

    “快甩尾巴?！?/br>
    主人的命令不得不聽，藍嵐飆著淚，邊跑邊甩動自己艷麗的藍色尾巴，扭動的尾巴天生有種吸取注意力的魅惑效果，作為妖物的藍嵐更是成百上千倍地擴大了這種特質。

    那只惡靈果然注意到了她，轉過頭，陰氣凝成了更多的觸手朝她襲來，但奈何藍嵐身體小巧又靈活，滿地亂竄，根本打不中。

    “嗚嗚嗚主人，主人，快點我要撐不住了！”

    ***

    泠江水下。

    兩條巨大的蛇影一前一后地游曳在江底。

    南城以及周圍的地界屬于喀斯特地貌，這里的江水河流往往擁有復雜的地下河與大量的地下溶洞，水下地形復雜，即使沉岐已經明顯感應到了沉麟口中“怪異的氣息”，也無法確定氣息來源于哪一個地下溶洞的入口。

    后方的沉麟睨了一眼游在前面的沉岐。

    沉岐現在發情期還沒過，全身包裹在黑氣里，像蛇形自走邪氣發散器。

    他本來想故伎重施靠術法和蛇毒拉著蘇羽薇跟他一起共沉淪，沉麟只用一句“大哥，想讓jiejie真心喜歡你，你得聽我的”，成功阻止了沉岐的作死。

    現在蘇羽薇在巢xue中沉睡，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精力無處發泄的沉岐索性直接讓沉麟帶他探查泠江底的東西。

    在這片沉麟記憶中的區域，沉岐沉默著，把黑氣灌入洞xue中，一個個往里探，終于在一個大約50厘米寬的xue口處探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進去吧?！?/br>
    他在水中給沉麟傳聲，把自己壓縮成一個比較嬌小的體型，從xue口處鉆了進去，沉麟緊隨其后。

    洞xue越來越寬敞，下方有湍急的地下暗河，溶洞形成了不少可供呼吸的空腔，逆流而上時，那種似人非人的古怪氣息越來越濃郁。

    “應該就是這里了，大哥，我能確定它們是從這個石洞冒出來的?！?/br>
    “那是人類rou體的手，夾雜著魂體的觸手，像是有絲線牽連著它們從水下冒出來?！?/br>
    沉麟說著，鉆進暗河上方的又一個洞口，探頭出來明顯感覺到水面上有一個巨大空曠的洞xue空間。

    蛇眼需要在黑暗中視物也是需要微弱光線的，沉岐踏上岸邊化作人形，從懷里摸出一串迷榖花，也就是巢xue里類似紫藤樣式的發光花朵，用術法把它抬到上空，注入靈氣后便光芒大盛，照亮小半個洞xue。

    岸上到處都是骸骨，有魚類的尸塊，有被撕成碎塊的?；蜇i等家畜的殘肢，其中諸如人類頭骨，腿骨之類的零碎骨頭不在少數，有的只剩皚皚白骨，有的則很新鮮，感覺是在前兩天被拖進洞xue里的。

    “哇……這個地方……”

    沉麟捂住鼻子，趕緊壓縮靈氣，讓自己身體外側包裹上一層空氣薄膜。

    沉岐在前面用實質化的黑氣開路，走了大約數十米，果不其然又看見了與梅里雪山下廢棄村落中的地下祭壇一樣構造的場地，只是這個祭壇更大，更高，矗立的六根石柱也更加粗大。

    祭壇之下中空的構造里，還藏著一群活著的東西。

    cao縱著花朵將光線照射進去，里面的人……準確來說應該是類人的生物，外貌與沉麟之前用靈氣鎖住的生魂大差不差，只是原本封住七竅的黑色物質在它們身上并不完全，有的露出嘴巴，有的露出雙眼。

    露出眼耳的聽見響動，看見亮光便往更深處縮，那些露出嘴巴的則是一個個的都吃得很飽，肚子高高隆起，想來外面的尸骸就是它們的食物。

    這些生物里有很多個體都是缺胳膊斷腿，斷掉的殘肢堆迭在一起，不僅不腐壞，感應到有生物過來，像是有絲線控制似的殘肢，以及一些能脫離rou體的生魂便全都朝著這邊飛撲而來。

    沉岐臉色不好，周身黑氣暴漲，將它們一一束縛住。

    “這……是人？為什么……”

    “……人類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同胞？”

    沉麟有些無法忍受這樣殘酷而詭異的場景。

    他雖然從小就被人類覬覦，但那些來攻擊他的人大多都是比較正派的修道者，指望捉他回去造福家族或宗廟，就算要拿他的身體煉制法器，戰斗中也要想方設法保證他rou身完整，更何況即使打架落敗，總有沉岐這個保底出手幫他。

    后來他順利化形，以人類的軀體隱蔽自己的妖氣在人類世界生活，供養他的人類家族哪個不是愿意奉上最漂亮的金器，最美味的rou食以此換取他的賜福，所以，沉麟自身基本上沒切身經歷過太多真正殘酷的事情。

    “嗯，是人，活死人?！?/br>
    用黑氣將最后一個活死人束縛住，沉岐cao縱著花朵登上前往祭壇的階梯繼續查看。

    “這是人類從古便流傳至今的說法……封閉五感，可以獲得與神明溝通的力量?！?/br>
    “佛家認為關閉外在五感，可以徹底隔絕世俗紛擾，感應到更高維度的神佛菩薩?！?/br>
    “道家的《黃庭經》則要求通過切斷外部感官輸入，從而獲得與內在諸神交流的能力?！?/br>
    “這個五通神的邪教，應該是想效仿這種方法，用東西封住人類七竅，徹底隔絕人類所有感官，讓他們喪失思考能力，大腦，心靈，rou體都只能感應到五通神的存在，讓五通神成為他們世界的所有，最后用所謂的‘神力’吊著他們的一條命……”

    “這樣一來，只剩下生物的求生本能讓他們不得不‘信仰’五通神，祈求這一絲‘神力’來延續他們的性命?！?/br>
    “不知道這只五通神擁有多少個活死人信徒才能擁有如此強大的信仰之力，強大到能讓祂成為被真神認可的偽神?！?/br>
    “所以這里的活死人……”

    沉麟皺眉看著寬廣的地下空間，石壁上，全是活死人曾被嵌入其中的痕跡。

    可想而知數量該有多么龐大。

    “它們應該都是轉移祭壇時被遺棄的信徒，失去了神力，禁制慢慢消失，他們的rou體會逐漸崩壞，只是這一過程會很漫長?！?/br>
    “你們來源縣時，它們感應到蘇小姐身上曾被五通神詛咒過的氣息，其中力量最強大的那只，生魂出竅追逐過來了?！?/br>
    沉岐登上祭壇，徑直走向中心那根粗短的石柱，用手指捻了捻，聞了聞殘留的氣味。

    “和梅里雪山的祭壇一樣，我在這里能聞到很熟悉的氣味……”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我出生前就熟悉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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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秦是脆皮法師，可憐的小石龍子是嘲諷人偶，專拉仇恨

    要是弟弟以前沒大哥庇護，他或許也會像藍嵐一樣被黑心老板捉去，簽下不平等條約被當作牛馬壓榨

    所以弟弟即使經常和大哥爭風吃醋，茶里茶氣的，但在大事上還是會幫大哥的，比如說爭寵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