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存活在這副模樣下的，是那些人口中的惡鬼，殺父弒母，將其他姜家人全都消滅殆盡的無情無義之人。

    她從一開始，就只想將最好最善良的那面挑挑揀揀捧給面前的女人看。

    如果她過去做出的事被發現，期月還會用這樣的語氣夸贊她嗎？

    姜歲看著說完這句令她高興又難過的話后，又轉移視線看向在湖上盤旋而過的飛鳥，將剛才令她患得患失的一切全都拋下的人。

    湖面的波光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她被風吹動的黑發也如同湖面一般，被鍍上一層碎金般的顏色。

    陽光不時跳躍在她的臉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翹起，明明是看著湖上的景色，但姜歲知道，她只是因為很無聊，所以在看著湖面發呆罷了。

    但是在很多時候，她都想讓林期月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她自己。

    “期月，等我忙完這兩天，我們去泡溫泉怎么樣？”

    林期月的視線又再度投了過來，姜歲揚起她在鏡子面前練習了許多次的笑臉，“我在附近有一座溫泉山莊，我們可以一起……”

    管家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湊道她的耳邊小聲說道：“家主……山海醫院那邊……需要您過去一趟……”

    女人原本溫和的臉冷了下來，琥珀色的眼睛中流露出料峭的寒意，但很快，這股銳意瞬間冰消瓦解，她又重新恢復了剛才的溫柔笑容。

    “期月，具體情況等我忙完再說好嗎？如果有什么事的話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我一定會……”

    林期月歪頭想了一下，抬眼說道：“確實有一件事?！?/br>
    “我可以出門嗎？不會去很遠，只是去下面那座城市?！?/br>
    其實她并不介意自己在這里做客，但是系統現在丟了，這可是關乎于她回家的大事。

    剛才還散發著灼熱溫度的陽光即將墜入湖底，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了下來，之前的相談甚歡好像是一種錯覺。

    是啊，姜歲想。

    她怎么能忘了，她一廂情愿認為的愛人，是她以一種卑劣的方式搶回家來的，她原本可以在這個世界自由的行走，卻因為她的自私只能孤獨的呆在這里。

    “……只去山下那座城市嗎？”姜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說出來的這句話，但她從管家那低下頭的模樣上知道，她現在臉上的神色一定很難看，“那帶上保鏢，太陽落山前一定要回來?！?/br>
    林期月抱著書站了起來，點點頭，“好的?！?/br>
    她沒有像姜歲所想的那樣生氣的質問，也沒有用厭惡的眼神看向她。

    她不在意。

    她不會像姜歲幻想的那樣愛上她。

    林期月并不在意姜歲做出的任何舉動。

    就像是一盆冷水從天而降，澆滅了之前所產生的那一丁點曖昧。

    姜歲突然清楚的明白，這一切都是她用謊言掩蓋，裹著蜜糖的砒霜。

    但她甘愿沉淪下去。

    直至這個世界的終結。

    夕陽墜入湖底，湖邊的路燈還未亮起，她們雖然望向彼此，卻只能在昏暗的夜色中看見對方的輪廓。

    “……我先去忙了?！苯獨q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轉過身，不想被她看見自己失落的丑陋模樣。

    頭頂的燈光亮起，林期月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燈光，只看見了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

    啪噠啪噠。

    她抬起頭，看見尋光而來的灰白色飛蛾不斷撞擊著頭頂的路燈，自言自語道：“是有什么麻煩的事么？臉色這么難看?！?/br>
    難道是被合作伙伴泄露機密的事發生了？說起來，那個系統說劇情發生的時間是什么時候來著？

    她突然有些后悔，當初聽系統說那些啰嗦劇情的時候不應該物理屏蔽的。

    【我回來了?！?/br>
    明明這是一顆只有著俗氣顏色，沒有任何表情的玻璃球，林期月卻神奇的從中看出了它沮喪的情緒。

    “……你怎么了？”她忍了忍，還是開口嘲諷道：“不是去監視主角了嗎？怎么現在才回來?！?/br>
    系統嘆了一口氣，【因為監視主角太無聊了嘛，所以我就跑去聽了一下八卦，但只是一轉身的時間，主角就不見了！】

    它突然抬起頭問道：【你說，是不是因為她發現我的存在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以主角現在這種狀況，世界的進程也可以說是到了一種如履薄冰的狀態……】

    【這個世界……恐怕已經沒救了吧？】

    它開始自言自語，身上甚至具現出來了環繞的黑色虛影。

    “……”

    林期月的嘴張了張，最后還是閉上了。

    還是不要告訴它，姜歲剛才回了一趟家然后又出去工作了吧。

    她勉強開口安慰了一句，“其實也還沒有到這么糟糕的地步……”然后迅速問道：“你還記得姜歲的合作伙伴是什么時候泄露的公司機密嗎？”

    系統對于回答這種事還是很認真，【大概在一周后吧，你把這件事告訴主角，讓她開心一下，或許這樣她就不會死掉了?！?/br>
    林期月點點頭，順著石子路往前走去，“我會的?！?/br>
    她會隱蔽的告訴姜歲這件事，雖然她一直覺得，造成姜歲死亡的絕對不是這么簡單的原因。

    繞過爬滿花枝的藤蔓，她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搜索了自己今天隱約聽見的醫院名稱。

    “……是一家精神病院啊?！彪娔X的微光投射在她的臉上，在眼瞼處垂下一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