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掌門不語。

    柏凝由著自己的血往下滴落，在碎石堆里匯聚成小溪，染紅花棲枝的衣裳。

    她冷聲譏諷：“老東西，你精挑細選，選出來的掌門人是個偽君子，你可知曉？”

    “蟾兒心性雖有不足，可他卻是正派人士?！崩险崎T沉聲說。

    “正派？”

    柏凝笑起來。

    她忽略身上各處傳來的痛苦，好以整暇地望著老掌門。

    “你口中的正派人士，之前可是和我結拜，說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卑啬室鈫枺骸坝内ず剖幹捌鹗?，你想想，你如今殺了我，他可能獨活？”

    “二十五年前，你便身死?？芍敃r你倆的誓言，并未受到天道認可?！崩险崎T反駁。

    “你說說，天道不認可誰？”

    “自然是你?！崩险崎T咳嗽了兩聲，力有不逮。

    “可是我從始至終，并未害過韓絳蟾，甚至拿他當好兄弟?！?/br>
    柏凝直勾勾地看著老掌門，“天道只會認可情誼，不是嗎？”

    前掌門面上的篤定，消散些許。

    他燒焦眉毛下面的眼睛里面，和血一起流出的，是遲疑神色。

    連帶著束縛柏凝的絲線，都開始松懈，不再緊緊勒入，幾乎要將她勒成碎rou。

    柏凝見狀，繼續笑：“你知道你好徒弟，曾經做過什么嗎？你又知道，我當時會什么會死嗎？”

    “你作惡多端，暴斃理所應當?！鼻罢崎T說。

    “暴斃？暴斃肚子上這么大的傷口？”柏凝笑起來。

    她此時，已經落到地上。

    只是渾身確實疼，現在也不打算繼續和眼前的老東西顫抖，便沒有立即站起身來，反倒坐在地上，挨著花棲枝，繼續道。

    “我曾經有一把青木龍劍，你知道吧?！?/br>
    “你一手青木龍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老道豈能不知？”老掌門道。

    “那你可知，青木龍劍是誰相送？”

    老掌門不回答了。

    看來知曉。

    柏凝笑起來：“月息相送，韓絳蟾親手鍛造?！?/br>
    她不管老掌門的表情，繼續說：“青木龍劍通體發著青光，隔了很遠的距離，便能看出來我的蹤跡——你猜，里面是用了什么，才能源源不絕地發著青光?！?/br>
    “你猜，為什么我用了青木龍劍之后，修為幾乎沒有再精進。哪怕我每天修煉，勤勉程度是以往數倍，也不見進步？”

    “你又猜，我為什么要喝月息遞過來的藥？我一個劍修，身強力壯，沒事可以徒手宰了一頭牛，到后期，卻要每天喝藥度日?！?/br>
    柏凝露出自己滿口血牙，問前掌門。

    “你說，世界怎么有那么多湊巧的事情？”

    她盯著前掌門飽受震撼的眼睛，慢慢悠悠道：“怎么我的青木龍劍里面，偏偏就有混靈石?！?/br>
    這句話說出口后，被輪番攻擊，未有愜意的前掌門。此番卻露了疲態，后退一步。

    他拖著長長的、被血染紅的拂塵，語氣不穩。

    “不過是為了除魔衛道?！彼f。

    “可他可以與我正面交鋒，不是嗎？”

    “他……他能力不足?！?/br>
    “能力不足，為何不敢學你們自爆？”柏凝寸步不讓。

    “他還年輕?！鼻罢崎T的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來。

    “年輕，便可以下作到如此地步？”

    “咳咳……是我的錯，我沒有正確引導他?！鼻罢崎T嘴角滲出血液，身影搖晃，無力招架。

    “是你的錯?！卑啬ζ饋?，眼中冒著得意光芒，“你不知道自己的愛徒，是個卑鄙下作的人。私欲熏心，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對著自己的親生meimei下毒手！”

    “什、什么？！”

    前掌門悶哼一聲，居然一口血吐出，跌倒在地。

    他那一雙顫抖不止眼珠子，幾乎要從燒焦的漆黑眉毛下面跳出來。

    他不知道這件事。

    那正好。

    柏凝如此樂于助人，最喜歡將詳情告知。

    柏凝笑起來，忽略五臟六腑的疼痛，一字一句道：“在我死后，韓絳蟾將青木龍劍，送給了他的meimei，韓歸眠?！?/br>
    “什么？！”

    前掌門不可置信地抬頭，血液從他臉頰匯聚，流入大地。

    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一點殺意，只剩下震驚和不可置信。

    “你是否知曉，曾經韓歸眠可以修煉。我為她摸過骨，天賦奇佳，遠在韓絳蟾之上?！?/br>
    前掌門猛得咳嗽起來，每一聲，都帶著血。

    而柏凝繼續說。

    “而現在，她體內沒有一點靈力，像是個凡人，還要忍受羽梨的攻擊?！?/br>
    柏凝笑起來：“偏偏她的哥哥、你親自選定的掌門人，明明知曉一切，卻不愿意告訴韓歸眠，只需要丟棄青木龍劍，便能夠繼續修煉。他賦予青木龍劍重大意義，讓韓歸眠將其一直扔在自己的葫蘆里面，片刻不離身?！?/br>
    柏凝問：“你說，如此卑鄙下作的小人，居然是清源宗的掌門人?！?/br>
    “對自己親生meimei尚且如此，那對宗門內的其他翹楚呢？”

    柏凝故意問出誅心問題，“你說，他會不會蓄意打壓，讓后讓其隕落?！?/br>
    “……”前掌門七竅開始流血。

    雖然一語不發，但他顫動不已的瞳孔，已經回答了柏凝。

    柏凝笑起來，將花棲枝抱在懷中，“你現在要做的，是清理門戶，而不是被韓絳蟾這個小人當槍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