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堵墻，屋里的母女倆選擇互相熬著。

    當一個夜晚沒有降臨到頭頂的天空時，慕與瀟也許為之畏懼和恐慌，盡可能地希望它來的再慢一點。

    但是，一旦夜晚真的來臨，只有平靜地走進去，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她甚至是溫和的，是安靜的，在說完柳墨的名字之后，把沙發上的毯子蓋在她mama腿上。

    “今晚有點涼?！?/br>
    張萍被蓋了一下突然就委屈了，她很不高興，但是眼淚又憋不住。

    她覺得她自己這兩天受苦，簡直生不如死。

    慕與瀟看見她把眼淚忍下去了，“通常，解決問題的都不是憤怒跟眼淚。不過，它們很適合表達失望和不滿?！?/br>
    “mama，現在我們是要解決問題，還是表達情緒？”

    她輕聲詢問，但不是反問。表情跟眼睛里只有關切和安撫，沒有一點負面的會引人暴怒的不配合。

    “我是很失望?！?/br>
    張萍跟她表達說。

    慕與瀟點頭：“我知道，按你的想法，我最好不要跟柳墨再聯系，像之前那樣斷開來往?！?/br>
    “你何止是聯系。聯系就算了，你這……”張萍掃視了一圈，越看越生氣，拿起桌上的紅色茶杯，“這算什么啊你？”

    說完像嫌杯子燙手一樣，往茶幾上一扔。

    力道沒控制好，杯子因為不大，翻滾幾圈后掉在了地上，一聲清脆。

    慕與瀟眼睜睜看著杯子磕壞了一角，心疼了一下，是柳墨很喜歡的杯子。

    她將目光從地上拎起來，放在她mama臉上。

    張萍沒打算摔砸東西，也沒想到，心虛地避開女兒的視線，但不會低頭說自己做得不對。

    慕與瀟沒惱，起碼表情沒有炸掉，原諒了這一行為。

    只是給了適當的沉默，足夠張萍自我消化。

    “我現在過得很好?！蹦脚c瀟這樣告訴她。

    “比我一個人的時候更好，這就算當下的意義了，別的還需要算什么呢？可能我不知道?！?/br>
    張萍聽得崩潰：“你糊涂了，mama一直對你特別放心，覺得你是懂事聰明的孩子。你的事情我都不干涉，讓你自己處理，也沒說像人家媽一樣催你相親結婚。那你現在讓我覺得，我對你是不是關心少了，還是我做錯了什么？”

    慕與瀟搖了搖頭，不免納悶：“是怎么知道的呢？你突然過來，總不能是第六感?！?/br>
    張萍冷哼，“上次你外婆走，你們倆回去，我就覺得很多地方不對勁。除了我，有很多人關注柳墨啊，她像明星一樣。mama上次就看見有人說你是她女朋友，當時氣半死，你還不給我多講。

    后來又看到有人說她跟女友同居了，我覺得不會是你，但是還是想來看看，沒想到你們果然住到一起?！?/br>
    “我現在不管那些亂七八糟，你告訴我，那都是謠言對吧？就是你講的，柳墨來借宿，你不好意思拒絕，她過段時間就走了?！?/br>
    張萍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她覺得她女兒也許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所以她又驗證了一遍。

    慕與瀟靜默之后，“誰呢，誰在關注柳墨，親戚還是你的朋友？”

    “你不認識的人?！?/br>
    “我不認識，那也好。會給你帶去困擾嗎？告訴你這件事的人，是真誠分享，會有看不起你還是同情你？”

    慕與瀟更關心她的遭遇。

    “你別問這些了！”

    張萍被她問得心煩，“你還審起我了?！?/br>
    “好，不是謠言?！?/br>
    慕與瀟坦白：“是真的?！?/br>
    張萍攥緊手，她覺得她應該在這種時候給慕與瀟一個巴掌，才能表達心頭的憤怒失望。

    但出乎她的預料，在慕與瀟跟她坦白時，她又有種“還好她不打算繼續騙自己”的欣慰感。

    “本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再說，但是mama都知道了，那我應該告訴你實話?！?/br>
    張萍還是哭了。

    慕與瀟給她抽紙擦眼淚，在她近乎嚎啕的痛苦里忍耐著。

    “mama對我的關心很足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但是希望你能明白，以前我由你照顧，我的一切與你息息相關。但從我離開紹城，從我開始獨立生活開始，我們就沒有除母女之外的關系了。

    你不該為我任何的選擇苛責自己，誰說父母在必要的責任之外，該為孩子的一切負責呢？我又沒有作jian犯科?！?/br>
    “同樣的，我做的選擇，只是因為我喜歡，我享受，我沒有再考慮你?！?/br>
    張萍哭破了音：“那你怎么能不考慮mama呢？你這樣的行為會給我帶來多大的焦躁和恐慌，我要一輩子為你提心吊膽?！?/br>
    “我不明白，難道我不這么選擇，你就會安心了嗎？”

    “會！”

    慕與瀟愣了一下，認真想了一想，認可了她的觀點。

    “我也為你考慮了，我今年27歲，從我意識到我喜歡女孩，或者說喜歡柳墨以來，起碼過去十年以上了。我至今沒有享受過正常的戀愛?！?/br>
    “十年？”

    “是的，十年，我放棄過，就是為你考慮了。但是人不能只為別人活?！?/br>
    張萍不知怎的，感覺稍微好受了一點，做媽的要求也不高。

    “你就算喜歡……也不能是柳墨，柳墨跟你什么關系??？”

    說不出“喜歡女孩”這種話，怕咬到舌頭，張萍十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