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 輕輕的, 力道不變，從眼中向眼尾擦過去。

    她不斷用這樣重復的動作把她安撫下來。

    在這樣的動作里，林知微僵硬的臉面才漸漸柔和，回到現實一般, 聽到窗外細碎的聲音。

    是各種各樣的蟲鳴。

    咕咕，鈴鈴, 嗚——

    還有半夜遛狗的人，帶著的那條狗狗鼻子嗅來嗅去，噴出粗重的鼻息。

    她摸到現實。

    她終于從自己的幻覺中落了地。

    季薄雨：“jiejie好點了嗎？”

    林知微點了點頭，凌亂的短發摩擦枕頭，悶聲說了個嗯。

    她向下縮了縮，被子幾乎蓋住她大半張臉，這讓她覺得安全，也說明她沒有要再走的念頭。

    季薄雨反手摸到床頭總控開關，把自己屋里的燈打開了。

    驟然亮堂的環境讓林知微不太適應，她半瞇著眼，再度向下縮了縮。

    季薄雨：“jiejie，你要睡了嗎？”

    不知道是太困了，還是在季薄雨身邊很安心，林知微上一刻還記得自己想回答她的問題，下一刻已經失去意識，睡了過去。

    爆發的情緒被人撫平，她立刻被濃重的困意俘獲。

    季薄雨看著她呼吸變得平穩，也愣了愣。

    jiejie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但jiejie好像睡得很好。

    jiejie太累了。

    那就明早起來再問吧。

    **

    清晨七點，季薄雨醒得十分準時，而林知微還在睡。

    她掀開被子下床，房間里的空調似乎有點冷，林知微完全縮在被子卷里，蜷縮成一團，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憐。

    季薄雨看她沒有要醒的跡象，把空調打高兩度，先去洗漱。

    洗漱完出來，剛好看見林知微醒了。

    她懵懵的，頂著一頭在被子里睡成一團的亂發——可能與她夜晚總是縮著有關——不安分地四處亂翹。

    季薄雨房間里有鏡子，但她不怎么照，就都收起來了，林知微也就看不見自己現在是個什么樣子。

    她發呆的過程很短，很快眼神清明，看向季薄雨。

    季薄雨抬起手，又放下，一時間竟然沒敢過去：“……嗨？jiejie，早?！?/br>
    林知微：“嗯。早?！?/br>
    季薄雨還是走向了她。

    有些事還是問清楚好。

    問題不要隔夜，不然就像蒸籠般的熱夏里那一碗滿滿當當的隔夜飯一樣，會在兩人的關系里變得酸臭，會餿。

    季薄雨還沒開口，林知微先開口，說：“小雨，你昨天問的那句?！?/br>
    季薄雨：“嗯？”

    林知微：“我的回答是嗯，真的?！?/br>
    季薄雨本來打算自己問，結果被林知微搶占了先機，小小地懊惱了一下，又很快恢復正常。

    因為林知微還在繼續往下說。

    林知微：“你也看到了，小雨，我生病狀態很差，我本來沒想讓你知道?！?/br>
    季薄雨：“可jiejie喜歡我卻不告訴我，我被蒙在鼓里，難道就會很高興嗎？”

    林知微：“我不是說這個，小雨，我不是……故意想瞞著你?！?/br>
    季薄雨在床邊坐下，不解地問：“那jiejie要說什么?！?/br>
    林知微：“我是說……小雨，我是真的生病，這次的反應更嚴重了，我可能還是適合回去住院。就算我喜歡你，我也不想讓你知道，我只會變成你的困擾，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你的負擔?！?/br>
    季薄雨不明白她的思路怎么拐到了這里：“喜歡我怎么會變成我的負擔？jiejie，我也很喜歡你啊，你會覺得我是負擔嗎？”

    林知微想笑，但睡了一夜的臉有點僵，笑得有點難看。

    季薄雨的問話輕輕的：“jiejie，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說說吧，好嗎？”

    林知微揩掉自己眼角的笑淚，說：“小雨，你說的喜歡和我說的喜歡不一樣?！?/br>
    生病之后，她連淚腺也變得更敏感了。

    季薄雨：“哪里不一樣？”

    林知微：“我說的喜歡是想親你的那種喜歡，你喜歡我，可你會想親我嗎？”

    季薄雨：“我……”

    她我了半天，還是沒能我出什么，臉慢慢紅了。

    林知微笑著看她，像是想把她這個樣子刻在自己眼底：“小雨，把昨晚忘了吧，抱歉，我今天半夜來……是想給你道歉，昨天我狀態太差了，沒想到最后變成這個樣子。你看，我昨天不僅對你很冷淡，還半夜從自己的陽臺翻到了你的陽臺，我自己都沒料到自己會是這個樣子。

    “我不想這樣，更不想傷到你。你還把我當jiejie，我還把你當meimei，我們以后正常交流就好了，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還會給你輔導數學，這我從一開始就答應你了?！?/br>
    說到后面，她逐漸低落。

    季薄雨沒有打斷她，聽她仿佛自絕一般說完這段話，也看見她手指都攥得泛白。

    jiejie一定在想些不好的事，不然不至于要用這種讓自己疼痛的方式克制情緒。

    在林知微掀開被子準備下床的時候，季薄雨說：“jiejie，你不能這么說話?！?/br>
    林知微停住了：“為什么不能？”

    季薄雨：“你說今天來我的房間是想給我道歉，那之前呢？黑貓地毯上的味道是哪里來的？假如這是做題，你不能忽視條件。jiejie難道要說之前幾次來這里也是帶著這樣的心情？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