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家,腰下衣服被打濕,她把傘晾在陽臺,想去換個衣服,又看到廚房洗到一半的鍋碗瓢盆。 余母從房間出來,手里還拿著張帕子:“你回來了?我剛照顧你爸去了?!?/br> 余落儀毫不意外:“他又去打牌了?” “打到一半和人吵了起來,又喝了酒,渾身濕漉漉回來?!庇嗄赣行┢@?,隨口問道,“你吃飯了吧?我看你一直沒回來,想著你加班都在外面吃?!?/br> 言下之意,沒飯了。 余落儀喉嚨動動,最終只說了個“嗯”。 公司有個福利,加班到晚上八點之后會包晚飯,可她剛好在八點的當口走,到現在還沒吃飯。 無意與余母多說,余落儀回到房間,先把濕了的衣服換下來,又找了個面包填肚子,吃之前看了眼保質期,過期三天。 能吃,她抑制住胃里想吐的沖動,強行咽進肚子。 打開電腦調出課程,她跟著學了會兒,中途出門接水遇上渾渾噩噩的余父。 余父還醉著酒,果著上身頭發凌亂,看見余落儀下意識要錢:“發工資了吧,給我轉過來?!?/br> 余落水拿水杯接水,余母為了節約電費沒開飲水機,只有冷水:“還要兩天才發?!?/br> “他嗎的,怎么這么慢?!庇喔鸽S口罵兩句,又說這次得多給他轉點,“你不是有什么項目獎金…” “沒有了?!彼雍?,余落儀直起背,“項目沒談成,獎金沒了?!?/br> 余父一愣,怒火一下子燃起,指著余落儀鼻子罵:“你怎么這么蠢!連工作都做不好,虧我還供你上學,人家老嚴的女兒每個月給老嚴拿一萬,你拿多少?!我生你有什么用!當年我要是——” “哎呀,怎么又吵起來了?!庇嗄嘎牭絼屿o趕忙來勸架,余父還在罵,她好說歹說把人拉回了房間,“砰”一聲,房門重重關上。 余落儀在客廳站了會兒,老房子隔音不好,關上門都聽得見余父罵罵咧咧的聲音,她聲色如常喝了水,眉頭都沒皺一下。 回到房間繼續之前的課程,集團員工太卷,她不努力就會被拋下,被拋下就沒有錢拿,沒有錢這個家就完了。 一期課程結束,余落儀看了眼明天的日程,合上電腦坐在桌前發呆。 對于忙碌的人來說發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僅有的個人時間都用來發呆了。 不由自主,她想起余父剛才的話:當年我要是—— 余母一早就聽到丈夫的罵聲了,只在這句話說出口時跑來勸架,不想讓丈夫說出太傷人的話。 盡管這句話之前已經說過了。 當年我要是沒拿錢救你就好了,你死了就好了。 余落儀用手撐著臉,通常原生家庭不幸,發到網上求助,網友的建議都是“趕快跑”,更何況她現在畢業能自己掙錢了,去哪兒都活得比現在好。 可惜現實里的原生家庭不像網上那樣非黑即白,她也希望父母從小到大都對她不好,什么“重男輕女”、“不讓上學”、“非打即罵”的debuff都往她身上加,這樣她離開也能干脆點。 然而事實上,在初中以前,她的日子都很快活。 當時父母都有正式的工作,正商量著買房子搬出老小區,將來也方便她讀書交友,就在房子看好時,她生了場大病。 手術費治療費加起來不是一筆小數目,家里的存款很快見底,親朋好友都勸余父余母別治了,他們已經盡到了做父母的職責,她的病就是個無底洞,把所有錢投進去還不一定治得好,不如放棄,趁現在還年輕再生一個。 余父有些動搖,余母卻舍不得,死活都要救,余父把所有親戚都借完了,欠下一大筆錢,好在手術很成功,她活了下來。 看她修養好活蹦亂跳的樣子,余父也慶幸當時沒放棄,她是兩人第一個孩子,對她的愛不假。 好景不長,等她上初中時,余父下崗了。 她生病時余母就已經辭職陪在她身邊照顧她,家里的經濟來源全靠余父一個人,余父下崗后這個家就變得困難起來,加上兩邊的親戚不時來要錢,原本還能聽到歡聲笑語的家剎那寂靜。 從堅持,到消沉,再到酗酒解悶,她上高中時,這個家就完全變了。 余落儀想起上高中前余父的話,當時余父喝了酒,看余母在給她收拾行李,突然來了一句:“要不不讀了吧,出去打工,還能掙點錢補貼家里?!?/br> 債還沒還完。 余落儀一驚,讀書她還能有條出路,不讀書這輩子就完了,余母也說不能不讀書:“她就算能掙也掙不了多少,將來大學畢業去大公司,那才叫能掙錢?!?/br> 余父卻怒了,很快和余母吵起來,或者說他憋屈太久,就想借此發泄一下。這是家里第一次爆發這樣激烈的爭吵,樓上樓下都聽得到,余落儀夾雜其中,不知道該怎么辦。 正在這時,余父指著她道:“當年我要是沒拿錢救你就好了,我早住上了大房子,不用起早貪黑賺錢還債,現在只不過要你出去打工補貼家里都不愿意,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話一出家里最后一層遮羞布也沒了,此后余父像解脫般徹底釋放出來,不再出去找工作,有錢就去喝酒打牌,時不時回來和余母吵一架——通常是他罵余母聽著,因為次數多了,余母自己也對余父生出了愧疚。 “當年都說不治了你非要治,現在你滿意了?!” 悠悠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