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魏蛟心中一悸,目光瞥她,嘴上道:“我從前與匈奴的左賢王交過手,是個空有蠻力的武夫,根本不足為慮?!?/br> 匈奴的老可汗已經無力掌控整塊領土,所以近些年來他的兒子侄子們為王位最后的歸屬爭得不可開交,部落和部落間各自為政,不像從前那樣聯系得那么密切。 他又不是傻的,冤有頭債有主,馬是左賢王搶的,他找左賢王一人就好了,沒必要將其他部落也牽扯進來。 蕭旻珠心想,你早晚得被這股自大給害死。 多數人都懂唇亡齒寒的道理,難說其他人不會因為擔心魏蛟擒下左賢王后會長驅直入匈奴境地而一時共同聯合起來。 蕭旻珠安靜了一會兒,頂著壓力言辭懇切道:“君侯這一去少說也得一個月,很快大雪將封路,左賢王盡管搶去了馬匹也沒什么用,反而是幫君侯養馬,還省下了草料,等來年開春,主公再去索要馬匹豈不是更好?!?/br> 而后蕭旻珠又頓了頓,像是不好意思道:“年關將近,這是妾身在幽州過得第一個新年,君侯若不在,府上不就只剩下妾身一人,乏味得緊?!?/br> 邊說著,蕭旻珠走上前輕手將魏蛟打包得亂七八糟的包袱重新塞回了柜子里,魏蛟指端默不作聲地松開,蕭旻珠察覺有戲,又牽著魏蛟的袖子將對方引到外間的坐榻上,為其倒了一杯熱茶。 見魏蛟雖然不語,但臉色不如先前緊繃,蕭旻珠才繼續吹捧道:“況且君侯武神再世,英勇無敵,是頂天立地的男子,就算過了這個年再去匈奴將馬匹奪回來必不在話下。 蕭旻珠絞盡腦汁說了一大堆溢美之詞。 沒有人不喜歡聽好聽的話。 魏蛟當然也是。 本來以為蕭旻珠會像其他人一樣一上來就評判他的不是,但她卻說擔心他的安危,還讓他留下來陪她過年…… 魏蛟的心和他打包收拾的行李一樣亂糟糟,過去二十年,哪里有人像今日一樣說舍不得他離家。 雖然蕭旻珠沒這樣直白的說出來,但魏蛟覺得意思也差不多。 手上的熱茶已經變得溫熱,魏蛟有些煩躁地覺得家里的女人太依賴丈夫也不是一件好事,但蕭旻珠的話確實也有幾分道理。 他現在就算把馬匹奪了回來,也只是將馬重新帶回牧云馬場,耗費人力物力將馬養到成年,若是任匈奴將馬養到開春再去奪回,他就能立馬得到一批成年的北地汗血寶馬。 這段時間過去,魏蛟一開始聽到馬被搶走燒起來的怒火已經平息下來,剩下的就是被打臉的不甘,魏蛟睚眥必報的傳言并非空xue來風,誰要是得罪了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討回來。 但現在,那點兒不甘心已經在蕭旻珠的寬慰和吹捧聲中漸漸隱去。 * 距離庭前受罰已經過去了兩三日,其實賀時章當時并沒受多大傷,更多是心理素質不行被嚇到了才暈了過去,擦了兩天藥便好得差不多了,唯有坐下來時皮rou還是隱隱作痛。 賀時章這幾日在家中養傷,不少同僚都來看望他。 聽說燕侯主意不變決定明日率軍北上,賀時章心中感到一片惘然,為自己,也是為幽州的將來。 今日來的是先前在魏蛟面前替賀時章說情的山羊胡,名叫呂栗。 他摸了把自己的胡須道:“君侯就是這樣沖動易怒的性子,不喜歡他人忤逆自己,你就當吃一塹長一智,切記下次不要這樣魯莽行事了?!?/br> 賀時章垂眸:“時章記住了?!?/br> 呂栗沒錯過對方面上悵然的神情,眼神一轉,將手往后一背,故意嘆口氣道:“我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很理解年輕人懷揣著激情想干出一番大事業,然而第一次就受到打擊挫折的落寞?!?/br> 只要多遭受幾次就知道他們的君侯確實是無可救藥了。 呂栗到底將這句話憋回了心頭,換了句說辭道:“我知你看似溫和,實則性子剛強,不愿為強權讓道,君侯更是暴躁易怒,難說今后不會再遇到先前的狀況,時章,你就沒想過另擇明主嗎?” 魏蛟剛愎自用,向來對幕僚提出的建議充耳不聞,我行我素,如今還好,他能聽得進旬翊的話,但旬翊年事已高,近年身子骨也不大行了,恐怕輔佐不了魏蛟幾年。 等旬翊一死,魏蛟就是沒了方向指引的兇獸,兇獸沒了眼睛,就算再厲害,氣力也終有竭盡的一天,到了那日,在其他人看來就是該群起捕殺的饕餮盛宴。 呂栗自認看清了魏蛟的下場,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聽到呂栗的話,賀時章將眉頭一皺,“呂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亂世當中,各地豪強并起,若能擇一明主輔佐,乃人生一大幸事?!眳卫踅?,將聲音壓低循循善誘般道:“時章你博學多識,擁有經天緯地之才,如今只是蛟龍擱淺,若能遇見一個知人善用的主公,便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一飛沖天,這樣的機會,你就不心動嗎?” 賀時章呼吸凝滯,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收緊,盡力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緒。 呂栗察出他如今心緒起伏不定,遂繼續道:“我知道你感念旬翊的提攜之恩,但不至于為了這一小小的恩德就犧牲自己的前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