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疆八點多的陽光還刺眼,關露全身防曬服加墨鏡,騎著小電驢去縣城采購,順路給她帶咖啡,喬初意答應幫她完成剩余的工作。 后來廚房打電話說蒸好了青稞餅,楊院士吩咐給昨天來的幾個男孩子送去。 喬初意這才反應過來—— 給人送飯也是關露剩余的工作。 “您能幫忙送一下嗎?我可能暫時走不開……”她努力做最后的掙扎。 對面男廚師急匆匆說了句維語,就掛了。喬初意聽懂個大概,是叫她趕緊過去。 維吾爾族的中年人,很少能無障礙交流。喬初意無奈扯了扯唇,起身穿防曬衣,再頂著大太陽去廚房,拿了青稞餅給客人送去。 基地人員早就吃膩的食物卻很受客人們歡迎,一盤青稞餅端進屋,轉眼沒了大半。 除了靠在墻邊默默看手機的某個男人。 皮膚黝黑的自然卷男孩抓了幾塊遞給他:“吃點吧哥,還不錯?!?/br> “嗯?!敝苄蝣恿艘粔K,咬一口嚼著,從表情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 在對方抬眼之前,喬初意匆匆撇開注視的目光,正打算拿盤子離開,那人忽然朝她走過來。 一只手拎著半塊餅,另一只把手機遞到她面前,語調平淡,帶著些漫不經心:“有網嗎?” 喬初意看向右上角顯示“無服務”的手機屏幕。 “電信的吧?這邊只有移動信號?!彼忉?,“可以給你開個熱點,不過我手機在辦公室?!?/br> “謝謝?!蹦腥税咽謾C揣進褲兜,徑直走了出去。 喬初意嘴角一抽。 這么自覺的嗎? 許是不知道她辦公室在哪,男人半路停下腳步,讓她走前面。 錯身的時候,喬初意聞見他身上汗味混雜著塵土的氣息,在這個地方不顯得突兀。水源稀缺,不像南方天天能洗澡。 但還是不自覺心驚了下。 記憶中那人對形象近乎苛刻,每次見面都是特意搭配的服裝,無可挑剔的發型,帶一股沉穩低調的淡香。 走神間,她推開辦公室的門,把盤子隨手放在斗柜上,像接待客人一樣自然地開口:“請坐?!?/br> 周序霆沒客氣,直接坐到角落的豬肝紅木沙發上。 喬初意用手機打開熱點:“密碼8個8?!?/br> “謝謝?!敝苄蝣贸鍪謾C。 喬初意走到飲水機旁,問他:“連上了嗎?” “嗯?!?/br> 她拉開飲水機下方的柜門,打算給人倒杯水,卻發現一次性杯子用完了。 平時這些都是羅恒管的,扛水換水,補給一次性杯子,沒讓她和關露cao心過。 但羅恒上周去了布爾津出差。 放備用物品的頂柜已經很久沒開過,上次羅恒說柜門合頁有點問題,暫時顧不上修,讓她們當心。 喬初意踮腳拉柜門,小心翼翼地,生怕出什么意外,然而怕什么來什么,剛拉開的柜門一角失重往下落。 頂柜太高,她抬著胳膊已經夠費勁,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穩住突然墜落的實木柜門,眼看就要砸到她頭上。 如果撒手跑掉,飲水機又得遭殃,沙漠里這桶水和她的腦袋,真說不清楚哪個更寶貝。 正猶豫不決著,想象中的重量卻并沒有落下來。 喬初意有種恍惚的錯覺,呆滯地仰起頭,看見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托著柜門底端。 手背上縱橫交錯的傷疤,像一根根刺戳進她眼里和心里。 喬初意定了定神,說“謝謝”。 頭頂飄來一句“不客氣”,熱浪夾著青稞餅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周身空氣被男人的體溫熨熱,像在燒灼著她的肌膚和臉頰。 周序霆依舊托著那塊門板,目光像失去束縛的野獸,吞噬她略帶驚慌的模樣。 嗓音不再淡定冷漠,低啞異常:“還好嗎?” 喬初意始終垂眼,咽了咽嗓:“……沒事?!?/br> “我是說?!彼曇舾土诵?,兩人獨處的空間里,仿佛有什么東西沖破阻礙,無限地放大,“這些年還好嗎?” 喉嚨像被無形的力量堵住,喬初意發不出聲音,胸口情緒卻一陣疼痛般的膨脹。 時間被寂靜拉長,她困在他虛摟的懷里,每一個呼吸都暗藏哽咽。 直到他再次開口,她感覺到男人胸膛的震動,耳膜被砂礫般的低音摩擦得熾熱guntang: “為什么會來這里?” 腦海中蕩起回音,空靈又虛幻,仿佛穿梭在時空長廊。過往蒙著霧氣的畫面,被刻意擱置角落的情緒,都緩緩浮現出來。 那是2010年,九月初,日日盼著下雨的開學季。 * 喬初意是第二個來寢室的,窗邊正對書桌的下鋪已經被占了,鋪得平整的粉色真絲床單,同色真絲被套和枕套,桌面墊紙巾放著個香奈兒包包,晃眼的水晶置物柜里堆滿大牌化妝品。 對時卿素未謀面的第一印象,是體驗生活的大小姐。見面后有了些許改變——得加上一條,未來?;ㄈ诉x。 滬城本地人,戶口在市中心,坐擁城區十八套房,獨生女,疊了buff的投胎勝利者。 學校有幾棟宿舍樓在翻新,不可避免混住的現象。同一屋除了她和莊以菱是師范專業,另兩個一個學藝術,一個學金融。 時卿學藝術,有錢人標配;宋葉紫學金融——家里拆遷從天而降的巨款,她爸希望能發揚光大,實現階層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