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胡澤連當時沒說什么,招了個下屬將要準備的食物仔細交代了,和徐云霧到靜謐處坐下才續上這茬。 “星延性子是冷乖張之名在外,但是我總記得前兩年我太太忽然檢出罕見病。當時我覺得天都要塌了,但我沒想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竭力隱藏。躲過了很多人的目光,卻沒能逃過星延的眼?!?/br> “當時我們也是坐在這張桌子,他對我說,有什么事兒可以和他商量?!?/br> 他說“商量”,給足了尊重。 在了解一切之后,僅僅是回了句我知道了。豈料一個多月后,三位該罕見病領域的頂尖專家齊聚北城,困局得解。 “云霧,這可是救命之恩啊。我該還的,可是拿什么還呢?我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才能從國外請來這些專家,但總歸是我這樣層級的人負擔不起的?!?/br> 憶及有傷的過去,胡澤連眼角染了濕意,根本抑制不住。 徐云霧佯裝沒有瞧見:“阿姨現在還好嗎?” 胡澤連點頭:“她心態好,雖然康復進度緩慢,但總歸是活著,一點點地在好轉?!?/br> 徐云霧:“胡叔不要那么大的心理負擔,我想霍星延會愿意幫忙,是因為您曾善待他令他實打實地感受到了善意和溫暖。這些對于他而言,比什么都珍貴?!?/br> 胡澤連:“話雖是這么說,但很難吶?!?/br> 徐云霧朝他笑笑,“難就慢慢來,又沒人催您?!?/br> 出了羨澄公館,徐云霧重回車中。她并未即刻開車,而是默坐,周身似鍍了層薄薄柔光。 她的思緒正在一點點發散。 這段時間她和霍星延牽絆良多,她一次又一次觸及那些同他有關卻鮮為人知的事兒。所有的事兒都在告訴她:之前她指責霍星延以自我為中心看不到其他人是錯的。他能看到低微處,比所有人都要敏感,且愿意施以援手,大費周章也在所不惜。 思緒的末處,徐云霧發動了車輛,后視鏡映出她的臉。一張鵝蛋臉,白皙若玉。眉眼盈盈處,一片明潤。嘴角若有似無上翹,那是心情向好的痕跡。 車抵承華公館。 徐云霧完成了登記手續,驅車進入。一陣兜轉,她終于找到了霍星延所住的那棟樓,拎著偌大的保溫袋進了電梯。這一幢,全是一梯一戶的復式,省去了找尋的麻煩。到了門口,纖白的手落在了門鈴上。 門鈴化作舒緩輕音樂在室內漫開,霍星延以為是段琮瑋來,光著上半身出來開門,他甚至沒穿拖鞋。安謐似水的音律并沒能洗去他的陰郁與昏沉,整個人沉浸于孤寂又冰冷的氛圍里。 然而當門一開,著了白裙自帶仙氣的姑娘映入眼簾,他頓時清醒,“你怎么來了?” 聲音嘶啞,仿佛經砂石搓磨過。 徐云霧:“給財神爺送吃的?!痹捓飵У?,明晃晃朝霍星延刺去。 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公主殿下了,但他清楚這種時候少說話為妙。他假咳了兩聲,提醒徐云霧自己還病著呢, “里面說?!闭f話間,主動讓開一條道。 徐云霧徑自走了進去,霎時間,打了“霍星延” 標簽的陳設逐一映入她的眼底。 單調,冷冽。 這就算了,偌大的廳內竟連一張餐桌都沒有。黑色復古的圓弧吧臺佇立于廳內,簇著高低不一的酒柜和一個雙開門的冰箱。室內光線昏沉,也沒能削淡它們的存在感。 淺顯梭巡,徐云霧的目光回到了霍星延身上,“你平時在哪兒吃飯?” “吧臺?” “茶幾?” 霍星延:“……” 整個人越發的清醒了,“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徐云霧定定睨了他數秒,“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br> 然后目光下移,沒有任何情緒地沿著某人的腹肌線條掠動,“去穿上衣服?!?/br> 霍星延:“……” 原是要去穿的,當著一個姑娘光著膀子還是在密閉的空間里,怎么看都不妥當。然而才走開丈余,他又折返。垂眸睨著徐云霧,眼底有微弱情緒在翻涌,若仔細辨,像是委屈。 徐云霧莫名其妙,“看什么?” 霍星延:“我就這么沒有吸引力嗎?看到我的腹肌想到的就只是讓我去把衣服穿上?” 徐云霧:“ ?” 在這個頃刻,徐云霧只想敲開某人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的都是什么,忒奇葩了。 “不然呢?把你撲倒?我可不敢,我這細胳膊細腿還不夠霍總你隨意一擰的?!?/br> 霍星延:“那要是我邀請你撲倒呢?” 聽聽,這叫什么話?若不是嗓子還啞著、臉色蒼白,徐云霧定是會認為他在裝病。 當下,小臉冷了下來,“姿色還差點兒?!?/br> 霍星延的一顆心被扎得稀爛。 “行,徐云霧你很行?!?/br> 撂了話,他徑直去了臥房。徐云霧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霍星延很快出來,黑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打小他就愛這么穿,精致而冷漠,棱刺明晃晃。此刻,許是病著棱刺不復尖利,他顯得蒼白脆弱,若不悉心照顧,他會碎在下個瞬間。過于鮮明的對比,讓徐云霧再舍不得拿話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