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夫人清了清嗓子:“仙君家在何處?” 沈凌夕回神,先看了肩頭的慕長淵一眼。 混世魔王的睡顏倒是出奇的乖巧安詳,連囂張的紅淚痣都溫順起來。 慕晚螢擺了擺手,道:“川兒從小睡眠深,睡著什么都聽不見,常常幾天幾夜不醒?!?/br> 沈凌夕這才答:“幼時便在不周山臨淵水榭修行?!?/br> 不周山是仙盟總部,慕晚螢思忖片刻后,問:“仙君家中可有長輩做主?” 沈凌夕:“家師不理世俗之事,我自己做得了主?!?/br> “不管就好,不管就……咳!” 慕晚螢一不小心說了心里話,連忙假裝喝茶遮掩窘迫之情。 她確實擔心沈仙君的家人阻攔婚事,要能自己做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放下茶杯時,她不小心踢到什么,慕晚螢彎身撿起一本書,應該是慕長淵看完后沒收好,滾落到矮幾下面的。 母親看見書總要嘮叨兩句的:“擇一這孩子到底是年紀小,比不得丫鬟細心,書擺得到處都是,但我這兒子偏偏就不喜歡丫鬟服侍身側,”又抬眼對著沈凌夕笑:“仙君莫見怪,川兒性子安靜,沒多少機會像本家兄弟那樣騎射拉弓,平日里就喜歡看些圣賢書?!?/br> 慕夫人努力給兒子增加印象分,沈凌夕卻想起那本充滿激情“□□”的限制級文學:“……” 上神是一位專注的傾聽者,三十三重天的神殿能聽見三界的各種聲音。 慕晚螢說著說著就打開話匣子:“我早就跟他說過,我掙錢是為了讓他沒有后顧之憂,能安心治病,世人讀書那都是奔著前程去的,雖是正道可也辛苦……” 她摸著手中的卷冊,粗糙的指腹撫過上面的字跡:“但后來我想,萬一哪天人沒了,這些都是他平日里摸過、翻過、珍藏過的東西,留著也是一種念想,是他來這人世間走過一遭的痕跡……” 慕夫人并不避諱談死亡。 她經歷過太多死亡,在面對兒子絕癥時,盡了為人母的所有努力,也能直面最糟的結果。 即便上神聽了萬年的聲音,像慕晚螢這樣的也并不多。 沈凌夕沉默寡言,慕夫人說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發問道:“仙君……看上我兒子哪一點?” 慕長淵既不是修士又沒有功名,身體也不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 “好看?!?/br> 大概是覺得慕長淵聽不見,沈凌夕回答得斬釘截鐵,理由充分得讓人無從反駁。 做母親的對兒子這張臉還是有信心的,慕晚螢寬慰自己:好歹仙君看上的是她兒子本人。 接下來倆人一問一答,沈凌夕配合得出奇,連生辰八字都交出去了。 慕夫人尋思改天得找人算算倆人八字能不能合得來,但見對方相貌出身都是拔尖的,性子也柔和,越聊她心里就越踏實。 她忽然想起什么,嘆道:“也不知道此次北上之行順不順利……擇一那孩子關鍵時候不頂用,偏偏川兒又只肯讓他跟在身邊,仙君可知道川兒的病情?” 沈凌夕正要開口,衣擺忽然被輕輕拽了一下。 上神驀地一僵。 慕長淵靠在他身上,呼吸微勻,兩人的層層衣袍交疊在一起,不分彼此。 “怎么了?”一提起病情,慕夫人就變得十分敏感。 靈樞圣手的消息是她托人打聽到的,從君山去容城路途遙遠,也是她勸說慕長淵去試一試,倘若慕夫人得知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心里肯定不好受。 “無事?!?/br> 沈凌夕波瀾不驚道:“不太巧,小圣手外出云游,沒能碰上面,過段時間我帶慕川回不周山,讓岐黃四宗會診,不會有問題的?!?/br> 醫宗、藥宗、丹宗和毒宗合稱岐黃四宗,都修岐黃之道,能救死扶傷。慕晚螢也聽說過仙門懸壺濟世的事跡,只苦于凡人根本請不來仙君。 關系戶就是不一樣,凡人用“請”的,仙君叫來看病就看。 “如此……甚好?!?/br> 大老遠不算白跑,好歹拐回來一位沈仙君,慕晚螢也就不再糾結治病的事了。 車隊浩浩蕩蕩行駛在官道上,平線浮起一抹魚肚白,勾勒出君山秀麗的輪廓。 解決完慕晚螢的疑問,沈凌夕坐得筆直如一尊冰雕神像,肩頭卻似有千萬噸重。 慕長淵呼吸微弱,仿佛從沒醒過。 可沈凌夕卻心如擂鼓:他全都聽到了? 千防萬防 刻有仙盟記號的車隊一路沒有受到任何sao擾,就連官府大多數時間都要避開仙盟的鋒芒。 慕夫人問完就回自己車廂去了——這里實在太熱。 而且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比佛子的光頭還亮。 身為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兩個年輕人之間好像別人無法插足的氣場。 慕晚螢自己也是過來人,旁觀者看得更清楚: 慕長淵摔下來時,沈凌夕上前了一步,但慕長淵站穩后第一件事卻是推開他。 久病之人多思慮,兒子遠行前暮氣沉沉的,回來后倒是愈發精神,若是無意,也不會時不時就要瞥仙君兩眼,或者說上幾句話激一激對方——這不是吸引注意力是什么? 知子莫若母,慕長淵真討厭一個人別說關注了,看一眼都嫌浪費陽壽,就像對他本家那幾個兄弟一樣。 知慕少艾的年紀,連喜歡都是青澀的,慕晚螢坐在馬車內,恍然間思緒追溯回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