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也正常,他就是一個孩子。 探查不出魂元的情況,院長直覺有異,也只能等慕長淵本人醒來再說。 但魔尊能輕易給對手交代底牌么? 必然不能。 “什么魂圓魂方的,我要有這能耐,還天天躺在床上干什么?許愿嗎?” 方院長:“……” 良久,他才平復猝然升高的血壓和突突亂跳的額角,盡可能保持和顏悅色的表情:“本院長就隨便問問?!?/br> 擇一關切問道:“仙尊,我家少爺究竟是什么病因?” 方源頓了頓,斟酌過一遍措辭,模棱兩可道:“倒不是什么大病?!?/br> 說了跟沒說一樣,書僮面露疑惑。 “我同門師弟在玄宗山修長生道,離江南不算太遠,慕先生若是不嫌棄……” 慕長淵斬釘截鐵:“嫌棄?!?/br>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圍觀的一名醫宗弟子看不下去,指責道:“我師尊好歹是功德圓滿的上仙,給你看病,你怎么還一副欠你錢的樣子?!?/br> 慕長淵吊兒郎當道:“醫宗自是不欠我,我倒也不欠你們醫宗。你們在人間說是懸壺濟世,實際上算著功德點來修行,點到為止,攢滿就跑。醫宗院長飛升至今已有百余年,不在仙山清修,每日殷勤地往我這邊跑,可別把我當成你們最新的試驗田了?!?/br> 他說話慢條斯理,院長聽得心驚rou跳。 那弟子沒想到好心救人還能被這樣曲解,頓時憤慨道:“你含血噴人!” “醫宗弟子行醫救人積攢功德,功德一滿就回歸宗門,潛心入道,這有什么問題!” 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方源來不及阻止弟子,又聽慕長淵說:“那你倒是說說,光叫我回家等死,一個病因遮遮掩掩的,也是你們院長有理?” 如此低級的激將法,方源當然不會上當,但菜苗就不好說了。 那群醫修弟子剛聽完,瞬間炸開了鍋: “真是好心沒好報,張口閉口都是別人的錯!明明你自己陰邪之體,命格缺失,反倒怪起別人來!” “你想根治,大可以去問問天底下誰愿意以命補命,來填塞你空洞的命格去!” “真是氣死我了……” 實話一下子全被炸出,擇一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捕捉到一個詞:以命補命。 慕夫人也曾請過一些云游修士,所有人都得出同一結論:不治之癥,藥石無醫。 他們留下調理身體的方子,診金也不收就離開了。 這么多年過去,那些藥方攢得有書僮那么高,但隨著慕長淵病情加重,藥劑也越來越猛烈,眼看用起了九分毒的虎狼之藥,再這樣下去,病沒治好人都要被毒死了。 書僮不是沒想過:少爺的病真的讓全江南的名醫都束手無策嗎? 又或者他們擔心如實告知后,救子心切的慕夫人會做出更極端的舉動——誰知道以命補命是什么鬼? 擇一望著嘴角噙笑的少爺,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 這邊方院長不敢招惹魔尊,只能把氣撒多嘴的弟子身上,將實習醫修全趕出廂房。 通訊靈陣內充滿了醫宗的吐槽和嚴珂的安慰—— 【嚴究生】:行行行等回不周山我就給這幾個小兔崽子每人一個愛的禁閉。 方源等血壓降下來后才想起: 【生命之源】:老裴還在勸學? 【生命之源】:都說了不要給凌夕壓力,又不是輟學需要你勸這么久嗎? 【生命之源】:喂?老裴?青野? 另一邊,東廂。 日照祝融殿,晨霧逐漸散去,年輕人回眸看他。 “師叔怎么了?!?/br> 沈凌夕佇立陽光下,身上鍍著一層朦朧的光,額前墜一顆紅玉,襯得人愈發明麗,可只要目光一觸即到那雙冷淡的眼眸,再多的驚艷也會瞬間澆滅,不敢在他面前有任何造次。 無情道不受戒,這種禁欲感是經歷了成千上萬年的清心寡欲和自我規束,由內而外透出來的。 裴青野難以置信:“你……您剛才說什么?” 沈凌夕靜靜地望著他,瞳色淡如清透琥珀,瞧不出任何情緒。 剛才裴青野聽見他說:“世間唯日曜與人心不可直視,慕川的心魔因我而起,我避無可避?!?/br> 裴上仙聞言如遭雷劈。 他怔怔望著眼前的少年,眨眼間思緒就回到許多年前——那一日,裴青野親眼看見天劫從三十三重天外劈落,顧不得其他,便匆匆趕去現場,見到渾身浴血的玄清上神。 沈凌夕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師叔,這世間唯日曜與人心不可直視?!?/br> 時過境遷,兩道身影漸漸重合,陡然間喚起了裴青野的回憶——曾經的沈凌夕只是性情冷清,并不像現在這樣孤寒料峭,仿佛只要一看見他,就看見了高處不勝寒的萬年寂寥。 裴青野瞳孔驟然擴大,半晌,才顫抖著聲音道: “……上神?” 拐走上神 日光從云靄中透出,沈凌夕像高山上一捧純凈無瑕的雪。 裴青野一振袖袍就要拜下! 沈凌夕伸手在虛空中一扶,道:“論輩分你是我師叔,論修為我目前只是元嬰期,談何受禮?” 掌心被陽光照得白皙細膩,指尖透著薄粉,骨節有力,指腹的薄繭倒不怎么明顯,看起來不像一雙用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