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慕長淵緩緩從馬車上下來,隨著他的動作,另外幾個也直挺挺地倒下。 書僮嚇得往后一躥,支支吾吾道:“少、少爺,他們怎么了?” 慕長淵聳了聳肩,道:“鬼壓身吧,誰知道呢?!?/br> 書僮剛開始并未把他的話當真,然而沒過多久,這些人身下的石板竟然都被壓碎! 慕長淵淡淡道:“凡人請本座需獻祭三百里貢品,還要三跪拜九叩首,今日實在是便宜你們了?!?/br> 聽見伙計慘叫,醫館里跑出幾個學徒打扮的壯漢,見狀大喝道:“哪里來的病秧子,敢在藥宗門前撒潑!” 擇一見事情越鬧越大,唯恐打起來會吃虧,急忙拉住慕長淵袖口,懇求道:“對不起少爺,我馬上打點好這里,求您別和他們起沖突……” 尋醫看病跟求人救命沒有區別,叩頭長跪都是家常便飯,書僮早已習慣,殊不知自己這位少爺是令三界聞風喪膽的惡道之主,除了玄清上神,誰見了他都要繞路走。 “岐黃四宗不允許弟子開設醫館定點逗留,你們張口閉口都是藥宗,難道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br> 學徒起先還有些許慌張,見眾人都沒有“基本常識”,便又放下心來,道:“少胡說八道,墨宗就在二十里外的龍象山,我們館主是墨宗宗主請來的客卿長老,有墨宗贈予的法器,豈容你信口雌黃?!” “一會兒嫡傳弟子一會兒客卿長老,二十里外就是仙山,但凡你能拿出一個通行玉牌呢?” 其他學徒眼看著吵不贏,暗地里使了個眼色。 各醫館門口都有“醫托”,藏身人群之中渾水摸魚,很快,圍觀群眾中就有人開始拉偏架:“公子何必咄咄逼人,幾個學徒哪能數得清仙盟那八千條繁瑣規矩?!?/br> 這位“無關人士”避重就輕,三言兩語將矛頭全部指向慕長淵:“聽您口音似乎是江南人士,想必那邊的大夫都已經看過了,大夫每天要看那么多病人,不可能面面俱到,肯定是需要多擔待的,求醫求醫,最起碼得有個‘求’的態度吧?” 圍觀群眾一聽,是這么個道理,紛紛點頭附和。 “誰說本座要求醫?”慕長淵莫名其妙:“本座是專程來砸招牌的?!?/br> 這回換醫托傻眼了。 他見過囂張的,但沒見過這么囂張的。 慕長淵冷笑道:“聽見了嗎,再不通報館主,本座就要動手了?!?/br> 門外鬧劇顯然驚動了醫館的主人,正當學徒猶豫不決時,有人出來道:“治病救人都是為了做善事,大家不必動怒,館主請這位公子入內小坐?!?/br> 看來是想“私了”,以免引起更多猜測。 慕長淵看破不說破,隨那人進入醫館。書僮也想跟上,卻被攔?。骸白屗M又不是讓你進,在外頭等著!” “可是……” “再往前一步就打斷你的腿!” 雙拳難敵四手,擇一眼看著少爺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后,沒有其他法子,只能焦急地守在門外。 慕長淵進去后,門外依然議論紛紛—— “墨宗的客卿長老難道不應該是岐黃四宗輪流當值嗎?” “聽說鉅子大人同意為他們煉制治療法器,岐黃四宗都爭著來!” “那醫館里有墨宗的法器嗎?” “當然有!里面的法器貨真價實!不然你以為館主怎么敢在仙山腳下開設醫館?” …… 人們討論得熱火朝天,在凡胎rou眼看不見的虛無空間里,孤魂野鬼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孤魂:“嘖嘖,凡人真好騙,幾件法器就把他們唬住了?!?/br> 野鬼:“就是啊,最高也才玄階三品,不知道有什么好嘚瑟的!天道魔尊什么沒見過?連神器都不見得放在眼里!” 說著說著,兩只低階鬼修忽然同時沉默。 “等等,尊上剛才自稱什么來著……” 本座。 孤魂嘶啞道:“他現在難道不應該是一個凡人嗎……” 野鬼更是話都說不完整:“救——”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是魔尊本尊吧?! 兩只鬼修徹底風中凌亂。 孤魂率先冷靜下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馬做出決定:“必須盡快把這件事稟告給邪帝大人!” 事不宜遲,它們迅速穿過大街小巷,掀起一陣呼嘯的陰風。 在經過鐘樓時不慎掀動了一串銀色鈴鐺,孤魂野鬼來不及查看,就這么挾裹著初秋的落葉,一刻不停地奔向不知名的遠方。 第三章 仙魔殊途 容城地處北境,城內建筑多氣派雄偉。一陣清風吹起鐘樓四角飛檐上掛著的醒夢鈴,鈴鐺翻飛,卻半點聲音都沒發出。 據說這是墨宗現任宗主親手煉制的辟邪之物,只有邪祟入侵時才會響。 鐘樓旁九州茶樓雅座,慕長淵靠在貴妃椅上,隔著珠簾聽茶樓搭臺子唱曲兒。 他在等說書人登臺。 書僮將瓷杯重重磕在桌面,氣得渾身發抖:“太過分了,仙山腳下竟然還有江湖騙子!虧我們從江南一路趕來,路上耗了整整兩個半月!” 慕長淵點了一壺茶,并沒有什么表示。 希望比夜里的微弱燭光更容易破滅,同樣的煎熬他上一世已經體驗過了。 這不是求醫路上第一次遭遇白眼,依稀記得慕夫人散盡千金只為換得長子的一線生機,然而聽到的卻是“肯定活不過二十歲”的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