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只不過他從小看見過無數來教堂祈禱的人們,他們痛苦或幸福,虔誠或虛偽,無數個人有無數個請求,他們向上帝索取著自己的愿望,希望上帝能聽到他們的祈禱。 可格蘭知道,他的主只有一雙耳朵。 于是,他心里便冒出一個念頭。 要是我能幫助他們就好了,或者說,我能幫我主分擔一些就好了。 神父了解到格蘭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并沒有因為格溫沒有繼承自己的衣缽而感到生氣,他只是平靜且淡定地支持了他的選擇。 作為上帝的孩子,自然有解救世人于水火的責任。 格蘭成為了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 自從他成為心理醫生后,格蘭才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有這么多在苦海里掙扎的人類,他們都需要自己和上帝的拯救。 格蘭憑借過硬的專業能力,成功成為了一名履歷優秀的心理醫生。 可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格蘭從前解救了無數病人,可他不是上帝,又不是萬能的,他自然也遇到過拯救失敗的案例。 格蘭很難受。 當失敗的案例越累越多,如積石成山,他越發認識到自己的無能。 他向上帝禱告自己的迷茫,可上方的上帝雕像依舊只會張開雙臂,試圖擁抱他。 上帝并不能幫他解決心里的困惑,它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當病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自殺時,鮮血濺到了他白皙的側臉上,長睫恍惚顫抖著,格蘭第一次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動搖。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話,為什么會對眼前的苦難視而不見? 更崩潰的是,格蘭發現自己生病了,宛如上帝對他開的玩笑,作為心理醫生的他居然患上了抑郁癥。 當他發現的時候,情況已經很嚴重。 他需要每天吃藥來緩解癥狀,藥物帶來的生理痛苦讓他感到折磨,就連往常朗誦圣經也只會讓他感到無比焦躁。 而與此同時,他還需要面對無數有問題的病人。 好不荒謬,一個病人偽裝成醫生來給另一個病人治病。 格蘭好似懸崖上走鋼絲,每一步都是在對他的拷打,一不留神就會墜入無邊地獄。 有一日,當那個母親拿刀試圖捅他時,格蘭終于放棄了。 格蘭回到了教堂,在那些時日里,他每日坐在教堂長椅上認真聆聽講臺上神父的吟唱,歌聲依舊圣潔。 燦爛的陽光穿過教堂高處的彩色玻璃,陽光被折射出斑斕離奇的色彩,有些色彩跳躍在空氣里,落在他柔軟蓬松的金發上,仿佛上帝對他的偏愛。 神父還在講臺上滔滔不絕念著復雜晦澀的圣經,周圍人的表情也是一臉虔誠。 格蘭藍眸靜靜落在最前方的主神雕像上,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在一個尋常的午后,格蘭在給教堂里的信鴿投喂完食物后,默默看著那些信鴿撲騰著純白的翅膀自由飛向遠方后,他心里突然做了決定。 這個決定對于他來說或許是救贖。 格蘭轉身去找了神父,向他說明了一切。 當神父聽到了格蘭的請求后,他蒼老略微渾濁的眼珠落在眼前這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臉上失去了曾經純粹開朗的笑容。 老神父現在已經很老了,他白發蒼蒼,形如槁木,向神明祈禱的聲音也不如之前那么洪亮了。 迎著格蘭坦然的視線,他并沒有為格蘭的決定而感到憤怒。 相反,他亦如曾經答應格蘭成為心理醫生那樣,平靜且祥和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在格蘭離開的時候,神父叫住了快要消失在自己視野里的格蘭,如同以往無數個歲月那樣,他對他比了個十字禮,啞著聲音虔誠道:“愿上帝保佑你?!?/br> 格蘭決定前往天堂島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天堂島距離天堂最近。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天會是如此的漫長且離奇。 當他埋在水里面,隨著身體與意志往海底下沉時,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逐漸飄出這副軀體。 當他坐在礁石上,藍眸沉默平視著看不清天空與海面的遠方,聽著耳邊傳來洶涌的海濤拍石聲,他也想過一躍而下。 第一次自殺,他被一根魚竿釣了上來。 離譜吧,格蘭也覺得這件事很扯。 當他望著那雙平靜無風的冰藍眸時,他有種錯覺,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在他眼里遁藏無形。 那個白發男人一臉冷淡地提醒著他這邊危險,格蘭沒敢與他多對視,只是匆匆離開了現場。 第二次產生自殺的念頭,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產生行動,就被從天而降的一個金球給砸暈了。 等他醒來時,他先是聽到周圍傳來了許多嘰嘰喳喳的聲音,聲音時而高調時而低沉,時而激動時而心虛,男男女女的聲音都有,讓他一瞬間恍惚來到了菜市場。 這是天堂嗎?天堂怎么會這么吵? 腦子被砸得嗡嗡作響的格溫恍惚睜開了眼睛,只見視野里他被一群人烏泱泱圍著,他們長得好耀眼啊…… 巫青禾夾在一群爭執不下的同事里,不要誤會,他們并不是在推卸責任。 他們只是在爭執那一局關乎尊嚴的比賽算誰輸。 爭來爭去,竟然只能算是一個平局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