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謝執玉醒了。 他看著面前的青紗床幔發了會兒呆,勐然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回到了寢處。 他想起自己方才在師尊房中看見的那畫卷,與那畫上之人,額角陣陣尖銳抽痛,好似有什么東西自他腦中將他與此事有關的記憶徹底割裂分為二處,他怎么都記不起那人的樣貌,哪怕極力逼著自己去想,也只能記起那人身著白衣,好像還提著一柄劍…… 他當然不可能這么片刻便忘了那畫上之人的模樣,此事想來是因為師無衍,一定是師尊用了什么術法,點在他額心的那一下,徹底清了他關于此事的記憶。 謝執玉從未聽說天下竟還有這種奇特之術,可他師尊博識,知道些他人不會的古怪術法也正常,他只是沒想到……他只是朝那畫卷看上一眼,竟就能令師尊這般惱怒。 是,他是不記得那畫上之人的樣貌,可他卻還記得最終昏倒之時,他看見了師無衍緊蹙的雙眉,微微抿起的唇角,還有那本慣常云澹風輕的雙眸中再明顯不過的慍怒之色—— 他顯然做了一件令師無衍極為不快的事情,而師無衍對此事的厭惡,竟還在他編造出與魔尊那荒謬的關系之上。 到了此事,謝執玉終于想起了仙門閑談上的那些傳聞。 他師尊有個早死的白月光,令他師尊惦念了許多年,直至今日,無論看什么人,還都是那人的模樣。 哈哈。 那他剛剛看到的,不會就是那什么狗屁凌玉的畫像吧? - 謝執玉飛速拿出傳訊玉符,想給宋白川發去傳訊。 他寫下一句「我在師尊屋中看見凌玉的畫像了」,想了想,覺得這么說好像不對,他根本不記得那畫像上的是什么人,此事只是他猜測,他也許不該在未知結果前便與他人這么說。 他便將這話刪去,想了片刻,又寫下一句「也許門內真有凌玉這個人」,可這么說好像也不妥,他這么說了,宋白川定要要追根究底,問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他自己也摸不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能苦惱皺眉,想要收起那玉符,卻又覺得心中憋悶得難受,總想尋個人說一說這件事。 他看著宋白川最后給他的那條傳訊,說而今與凌玉有關的傳聞,均是天極宮內的兩位前輩傳出去的,他實在恨自己不認識天極宮內之人,就算此刻找宋白川為他牽線,似乎也太過唐突了一些,他又盯著玉符看了好一會兒,最后也不知自己究竟想同宋白川說些什么,只是酸熘熘地發出了最后一句話。 【謝執玉:他真的好愛。 宋白川:???什么?】 謝執玉丟開了傳訊玉符。 他想了想自己這段時日所為之事。 他再叁同師尊說,自己同魔尊有些見不得人的關系,他還泡在血池內弄了渾身的魔氣,險些真成了魔修,可師尊對此至多也只是皺皺眉,哪怕偶有慍怒,幾乎片刻便也散了——他犯了這么多措,在師尊心中,竟全不如他今日偷看那畫像一眼令人惱怒。 哈哈,什么宗門就是他的家,什么師尊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那畫像可比他重要多了。 謝執玉以往總覺得,師尊心系天下,心中只有劍道與天下,留不出半點空隙給其他人。 若是如此,他不介意,反正天下所有人均與他相同,至少蒼生都在師尊心中,他也是其中之一。 可現今看來,師尊心中是只有劍道與天下嗎? 這不還有那畫像上的白衣人嗎? 他越想越覺得心中憋悶,正欲再將自己丟遠的玉符撿回來,尋陽華仙人問些情況——合歡宗交游甚廣,陽華或許知道同這凌玉有關的消息,亦或是能為他找找天極宮內的那兩位前輩,幫他問一問此事原委。 可他剛下了床,趿拉著鞋走出兩步,卻勐地聽見有人輕輕敲了敲門,驚得他勐然回首朝門邊看去,卻全然察不出外頭那人的身份氣息. 他判斷不出是什么人,那來此處的人,十之八九,是他師尊。 謝執玉撇了撇嘴角,不怎么想理會外頭的師無衍。 看來昨日師尊抹了他的記憶還不夠,看這樣子,怕不是來檢查他是否還記得昨日之事的,他不想回應,只是撿起玉符收好,而后便趿拉著鞋回了床上,自己給自己蓋好了被子躺下,閉上眼試圖入睡。 屋外再無半點聲響,謝執玉也不知師無衍是不是走了,如此等了好一會兒,他在被窩中偷偷摸摸拿出傳訊玉符,尋到陽華仙人的標記,正欲給陽華傳訊,卻忽地聽見近旁有些許輕微聲響,他自被褥下露出一雙眼睛,正對上床榻旁師無衍朝他看來的目光。 謝執玉:“……” 師無衍:“……” 謝執玉又一把飛速將傳訊玉符塞進了被褥里。 他只在被褥下露出一雙眼,冷著臉盯著面前的師無衍,師無衍也只是蹙眉看著他,問:“你昨日來我屋中——” 謝執玉在被褥下悶聲回應:“什么都沒看到?!?/br> 師無衍:“……” 謝執玉:“就算看到了,師尊您不也讓我忘記了嗎?” 師無衍:“……” 謝執玉僵著臉坐起了身,掀了被子就要下床,一面緊緊將玉符攥在手中,生怕在他未曾注意時,師無衍將此物拿去看了,雖說玉符需得本人靈力方能開啓,可誰知道師無衍會不會什么能夠破開玉符的奇怪術法,他就算為了宗門內門的諸位長老與仙門閑談上的所有人,也絕不能令師無衍看到他的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