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瑩瑩的月光照亮無邊的夜色。 謝爾登可以透過交錯的橫木看見被埋在地下的那個孩子,雖說只是能看見一點那孩子的后腦勺,但謝爾登的眼底沒看見一絲的血色。 ——這個孩子應該沒有受太大的傷。 心情雖然急切,然而手上的動作更是緩慢而細致,他另一只手拿著的長刀劈斷了那壓倒在幸存者身上的橫木,長刀凌厲,將那截粗大寬長的橫木在刀光閃爍間分拆得支離破碎,只剩下憑借人力也可以抬起的零碎木件。 長刀收鞘,謝爾登伸手就將那被長刀劈出的木件握起。 “嘶啦——” 經歷了一夜蹉跎的手間護甲上的堅韌布料終究被木件的斷截面所割破,內里所包裹著的鐵片失去了布料的依托咣當一聲落在廢墟堆上。 護甲所系著的繩索同時也被割斷,松垮的布料被風吹起,露出修長白皙的五指,只是謝爾登顯然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護甲,或者說留意到了也不會在意。 橫木斷截面將不再被護甲所包裹著的手黏上數根細碎的木屑以及難以被人察覺的刺。 謝爾登不在乎地就將那截斷木扔下廢墟的木堆,正彎腰欲抬起下一根斷木,自己眼前的視線卻觸及到另一只伸來的手。 手背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的表層布露著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痕。 謝爾登站直了身,順著附著軍服的手臂望去,望見對方的面容時以無聲的眼神詢問,“阿蒙森?” 阿蒙森也看見了在層層橫木之下被掩埋的孩子,他抿了抿唇,遞去的手翻轉了一個面,另一只完好的護甲攤放在他的手心。 “冕下,木刺如果扎入了手心里的話后續處理很麻煩的?!?/br> 等謝爾登接過被他帶在身邊備用的護甲時,阿蒙森才放下了自己心頭未落的巨石,蹲在地上將早被刀劈斷的橫木清理干凈。 他并不是想要討好謝爾登,而是……謝爾登救下了那些曾被艾德利折磨的孩子,而自己又是艾德利的幫兇,如果能讓謝爾登過的好一點,那么自己心里的負罪感也會減輕。 將掩埋孩子頭部的最后一根斷木抬起,阿蒙森自嘲地淺笑。 自己還真是自私啊。 謝爾登沒有去猜想阿蒙森的心路歷程,他領了阿蒙森的好意將接過的護甲重新帶好在自己的手上,就立即去繼續自己先前關于清理的籌劃。 壓在頭部的木頭被抬起,本就沉重的壓力自孩子的腦上離去,因為身上的木頭被移開,渾濁不堪的空氣被新鮮的氣體所取代,因此而渾渾噩噩的大腦清醒過來。 孩子緩慢地睜開自己的雙眼,目前是漆黑的一片,早就習慣這樣視線的孩子細細地喊了一聲,“是有人嗎?” 雖說是目前漆黑,但是視野中還是能捕捉到站在他面前的略微發亮的人影,他思量一番,然后有些試探地問:“是院長大人嗎?!?/br> 謝爾登清走了壓在孩子腿上的木頭,就聽見了孩子問出聲的話,他下意識轉身,就看見了尚未坐起而躺在廢墟上的孩子,灰色的眼睛宛若反射出所有眼見之景的琉璃水晶球,折射出火光的目毫無神采。 ——他是個盲人。 阿蒙森也發現了這一點,他丟棄掉手中的斷木,就想將孩子扶起,肌膚接觸的一瞬間他觸到了孩子綿軟的rou,相熟的觸感立他立即就回想起了當初自己是怎么將冰冷的兇器扎入年幼者的身體的經歷。 他剎那間兀地縮回觸碰孩子的手,軀體猝然站直,呼吸頻繁,冷汗涔涔。 謝爾登的視線掃過顯然是進入了應激反應的阿蒙森,他沒有出口安慰,因為那是阿蒙森應受的懲罰,作為殺死了二十八號以及傷害八十九號的懲罰。 他托起盲眼孩子的手臂,輕輕地說,“身上還有別的傷嗎,能自己站起來嗎?!?/br> 盲眼孩子十分的乖巧溫順,他順著謝爾登的力道緩緩從廢墟中爬出,聽到不是熟悉的人的聲音時靦腆地笑笑,“沒有砸出來的傷,但是我是站不起來的?!?/br> 他風輕云淡,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經歷,“我的左腿在早些年被人打斷了,好不了?!?/br> 謝爾登心中一沉,臉上卻是掩飾地微笑。 一邊囑托著盲眼孩子的行進路線,一邊將盲眼孩子領出了廢墟堆,早就有所準備的醫療兵將盲眼孩子接過去。 “你知道你別的同伴呆在哪里嗎?!?/br> 盲眼孩子沒有立刻回答,他回想了一下,“大家大部分都出去完成院長大人布下的任務,院里的人留下的不多,我只知道院長大人呆在地下室?!?/br> 謝爾登點點頭,與盲眼的孩子分離,重新回到廢墟堆上清理著上方的橫木,試圖找出別的幸存者。 可是,方才盲眼孩子的話卻像是一根尖刺扎入了謝爾登的耳中,長久不能釋懷。 果然,這就是貧民窟啊。 噗通、噗通。 象征著生命力的心跳聲在橫木層層掩埋的地方愈來愈微弱,長時間未進食的雙唇均已皸裂開,只要貝特稍稍舔舐一下自己的唇,就能舔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向上扒拉的手在短暫的昏睡之時就已經墜落在貝特的腹間。 他似是感受到了一股熱流,身上一摸,就摸見了自己腰側的一股熱流,粘重的液體從擦傷他腰側的傷口處涓涓流出,將狹窄空間中的氣體盡皆布滿血腥。 “難怪……我會這么難受,連餓一天也受不了?!必愄厮坪躅D悟,他不再閉目,因為接下來他會陷入不再清醒的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