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稍稍回神,五十五號被自己的行動所嚇了一大跳。 只要剛才他繼續待在下邊,等到自己的口腔灌入大量的水,那么他就可以完成他最終的愿望——死亡。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用迷茫的眼神掃過空蕩蕩的行刑室,此時的行刑室與七十二號離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所有的器物盡數被淹沒,稍稍高大點的刑具也只是冒出了一個尖角。 黑暗與死寂包裹著五十五號的身心,仿佛讓他永遠沉淪在無邊的孤獨之中。 讓他止不住地發抖,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世間的諸人都如此那般地畏懼死亡。 空氣的稀薄,腿腳的傷,預告著死亡的水的包圍……無一不讓早已陷入身心疲憊的狀態的五十五號感受到更加重的累與困意。 上眼皮因此變得厚重,不受五十五號的控制就要往下閉攏。 他的手抓住鐵架子的橫桿,以此讓自己不會栽入水中。但是隨著他眼皮的合并,手上抓握的力道此松弛。 神志也變得迷糊。 ……終于,要到此為止了嗎。 黑暗卷席,在徹底失去理智的最后關頭。留存在五十五號記憶里的卻是任何黑暗也掩蓋不住其光芒的金藍二色。 “嘩啦?!?/br> 水聲潺潺,謝爾登還記得八十九號之前所說的行刑室的位置,他一趕到就看見身形頎長的男孩從鐵架子上一頭栽進水里。 前伸的臂膀及時地纜住摔倒的孩子,避免他吸入過多的水進入肺。 謝爾登望著陷入了昏睡狀態的五十五號,伸出手在他脖上探著,感受到雖然是虛弱,但仍然跳動著的脈搏的時候,謝爾登松了一口氣,笑著說:“幸好我來的不算晚,還趕得上?!?/br> 謝爾登的身高相較于被困在地下空洞里的孩子來說,更要高上許多,水位到了五十五號的博靜,但卻對于謝爾登來說,這樣的水位還不能威脅到他的行動。 “睡著了也好。等你醒來,這場噩夢就結束了?!?/br> 行刑室的黑暗仍舊,但隨著水流的晃蕩聲,地下的空洞內已經不存在任何一個活物。 無云的天際,碧藍澄澈的天空上冬日的火紅色的太陽懸掛,它仍然恪盡職守地自東向西移動。 格倫地區中心城的某一處農場。 在太陽的暴曬之下,除去青草的土黃色的大地立著一根木棒,木棒被太陽所照耀,東面的太陽照在木棒上,它的影子朝西 但是現在因為時間的流逝,太陽一直在朝著最高點攀爬,木棒上的影子也逐漸越縮越,凝結成一個渾圓的小黑點,與它立著的原處完全重合。 負責看守木棒的士兵在發現這一個跡象之后,他記起長官所囑咐過的——一旦時間到達了正午,就必須馬上向最高級的長官所匯報。 原先平靜的思緒變得急切,他連忙趕到艾德利所處的位置。 “艾德利長官,時間已經到達正午了?!笔勘鴨蜗ス虻?,撐在地上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低著頭沒有敢把自己的眼神上抬去直視艾德利的臉。 先前因為稍許原因忤逆艾德利就被訓斥或者是被殺死的士兵不在少數,帶著他的心也多了幾分不正常的畏懼。 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在執政廳正常的分配之下,隸屬于艾德利的麾下,自己的行為是背叛備受尊敬的執政長拉曼紐爾·埃爾伯都不得而知,他只是聽從著上級長官的命令而已。 他早就……騎虎難下了,在艾德利手下的叛兵控制范圍內出逃,那顯而易見是送死,但其實他是不想背叛執政長閣下的。 “終于到了正確的時間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br> 艾德利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大笑,那是不帶絲毫怒意和憎恨的笑聲,左手手持的拐杖也因為劇烈笑聲帶來的顫動而在空中亂竄。 等到他的笑聲消失,艾德利重新抬眼。黑色的目瞳孔若深邃的珍珠,銀色的發絲在身前黑布下紅砂的反射里染上了紅色的血光。 “將黑布撤掉?!?/br> 艾德利舉起自己手上的拐杖,頂端所嵌套著的黑色寶石反射出太陽的光。不復是燦爛與圣潔,更多的展現了血腥與廝殺。 艾德利一令之下,身周供他差遣的士兵依照之前所演練的那樣卷起支撐桿頂端的黑布。讓黑布之下紅砂布置出來的東西,展現在太陽之下。 ——那赫然是一個巨大的祭壇陣法。 血色的砂作為一種奇特的材料,被人為布置成詭譎符文的陣法。 祭品早已獻上,在紅砂陣法布成的一瞬間,內里所禁錮的靈魂徹底泯滅在三界之內,輪回與他們無緣,魂魄即使殘余,那也只是毫無目的地在世間游離。 沒有人能見到他們,沒有人能與他們接觸,沒有人會喚起他們的名字,他們就好像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見到眼熟之景會心痛,但是失去了一切的他們會忘記為何而心痛,緊接著繼續孤寂的永不停歇的旅途。 只不過,現在站在紅砂陣法面前的人不得而知,唯一知悉的那人也全然不在乎他人的痛苦與悲鳴。 每一粒紅砂都是如同昂貴的寶石一般,通透而瑩潤,那是死去之人靈魂的純凈與明潔的體現。 但當分散的紅砂被組成完整的陣法的時候,就顯現出了平日里普通人所無法目睹的不詳與災厄。 向艾德利報告時間的士兵跪在地上,他頭垂下的角度剛好能讓他看見地上紅砂所組成的陣法。